時鍾的指針走向零點，當整座城市開始沉睡，這棟白天被掩蓋在綠蔭中的建築便開始了它的呼吸。

  這是一座全部由銀白色鋼筋組建而成的高樓，黑色的藤蔓緊密地纏繞在每一麵牆上。

  空曠的房間裏沒有燈，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漆黑夜中唯一的月光。

  因為太明亮，將散座在長桌旁的幾個人臉上各異的神色照得清晰。

  扭曲，複雜，沉默……

  這是麵具也無法遮蓋的沉肅氣氛。

  距離上一次的聚集，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都知道了吧，Hades的歸零計劃已經開始了。”

  “所以，這就是他背棄我們的原因？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意料之中。他的計劃現在進展到什麽程度了？那些人還被蒙在鼓裏嗎？”

  幾人話音剛落，大理石的牆壁上便出現了各個醫院緊張而忙亂的畫麵。

  牆壁上，藤蔓的枝節如同一隻隻黑色的眼睛，注視著這心思各異的十個人。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了起來，麵上帶著嘲諷：“嗬，什麽歸零計劃？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醜製造出來的可笑把戲。”

  “你還看不明白嗎？所有人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個始終低頭的男人，終於抬起了他戴著白色麵具的臉，瞳孔裏沒有光，沉聲道：“我們現在也無法動他。到底是什麽在背後支撐著他的行動？”

  一道尖細的女聲響起：“難道說，法蒂瑪的預言……真的要來了嗎？”

  她的肩膀很快被人拍了一下：“放輕鬆。這個時候要擔心的不應該是Ares嗎？”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那兩個，從一開始就空著的位子上。

  他們心裏似乎都有些明白，這座鋼筋的大廈內有一把大火正在燃燒。

  ……

  “篤、篤——”

  戒指敲擊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格外明顯。

  月光在四方石柱上留下慘白的陰影，一個臉上長著詭異胎記的男人站在大殿裏，冷聲道：“歸零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一周後，我們就能看到預計的成果。”

  上位的男人停下了戒指的敲擊，隻是眼睛裏沒有任何波動：“即使那個實驗品失敗了，Evol的基因也會讓他擁有超越人類的能力，我將他稱作半進化人類。”

  說到這兒，男人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Hades，是什麽促使你擅自進行歸零計劃？”

  Hades的眼神毫不在意地瞥向坐在左手邊的男人，輕嗤道：“你不覺得，之前所有的行動都太慢、太愚蠢了嗎？”

  坐在上位的男人輕輕搖頭：“你太激進了。”

  “你要知道，斬盡殺絕，就是對一個文明最高的重視。”Hades道：“不是每個人都配成為Evolver。”

  “與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Queen身上，不如做點更實際的事情。我想這一點，Ares比我更明白。”

  黑暗裏，Ares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但Hades卻像受到了挑釁一般，他慢慢靠近：“世界本就是屬於我們的，那些隻會繁衍的低等生物已經存在太久。”

  “我們追求的美好未來，就快要來了。”

  這時，忽然響起了幾聲笑聲，Ares已經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沒有一點溫度，相反，還透著一種詭異的冷色。

  月光越是明亮，就將那灰色的瞳孔照得越是觸目驚心。

  Ares淡淡道：“和平是例外，不是規則。”

  Hades一臉怒容，質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很期待你口中的未來，希望你可以活到讓我領教的時候。”

  說著，Ares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明所以的微笑，然後利落地轉身離開。

  上位的男人轉動了一下眼珠，最後什麽也沒說。他脫下戒指，臉上似乎恢複了一些生氣。

  那個叫Hades的男人轉身想要追上Ares，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上麵那個位置：“老頭，作為一個傀儡，你在這個位子上待得太久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沒走幾步，Ares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他故意走得這麽慢。

  Hades道：“Ares，繼續一意孤行是不明智的細微，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Ares的腳步沒有停下，冰冷的語氣卻帶上了一絲譏諷：“哦？你覺得，是誰不明智？”

  Hades道：“至少，我不會把這麽厲害的武器藏起來。真可惜，最後還是到了我手上。”

  “不愧是你的傑作，即使隻是半成品。也不知道最後會進化成什麽？行屍走肉還是更高級的品種？”

  Hades撫過臉上愈發猙獰的胎記，說得緩慢：“以前，你是這裏唯一稱得上對手的人。可現在的你，越來越讓人失望。”

  空氣靜默了一下，Ares連眼皮的都沒有抬一下。

  Hades又道：“和我合作，掌控這個世界。”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從Ares的喉中溢出：“你有這個能耐嗎？”

  “你不用激我，我有沒有能耐，你以後就知道了。”Hades轉過臉森然一笑：“我想，你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因為我的計劃裏，也想要Queen。”

  Ares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什麽亮光從他灰色的眼睛裏一閃而過。

  Hades冷笑道：“雖然她不是關鍵，但錦上添花這種事，我怎麽會放過呢？”

  他用略帶挑釁的眼神看著Ares無動於衷的臉：“都說你沒有弱點，不過，我看你的眼睛，好得可真快啊。”

  Ares沒有看他，隻是黑暗裏莫名鼓動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噴薄而出。

  “你還達不到和我合作的條件。”Ares緩緩道：“我心眼小，最喜歡做的就是，對偷盜者趕盡殺絕。”

  聞言，Hades冷笑道：“那就看看我們誰能走到最後，你的遊戲還沒有開始，我的遊戲卻一天比一天更有趣了。”

  說著，他便消失在了走廊裏。

  Ares獨自站在幽深的走廊裏，灰色的眼睛裏滿是陰戾和孤僻。

  “弱點嗎……”

  然後他笑了一下，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己的眼睛，他很清楚，那隻是試探和挑釁，心裏卻漸漸籠上了一層陰影。

  牆上的人影晃動，眨眼之間，月光便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