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信仰之名:第9節
作者:
紅妝夜未眠 更新:2020-12-15 12:56 字數:4097
接到那個突然的電話之後,指揮官都沒有再聯係過我。
似乎就像他所說的,我有足夠的時間選擇接受或拒絕。
我的腦海裏不停地重播著指揮官的話,一種懵懂的暈眩感籠罩在心頭。
他說這個任務隻有我能做到,說這個和BS有很大關係,還說,或許我可以從中得到爸爸死亡的真相……
我苦笑了一下,本以為醒來後我能繼續回到以往的生活。
可生活似乎在跟我開玩笑,每每發生的事情,都和我內心深處最關心的真相有關。
而我,也無法置之不顧。
自從上次在爸爸的筆記本裏發現了那些信息,他的死亡似乎就和BS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但這個小男孩怎麽看都隻有七八歲,怎麽會牽扯上這麽多複雜的背景?
不知為什麽,上次被他撞上之後,在眼前閃現的幻覺再次湧入腦海。
雖然畫麵依然模糊,但我心裏開始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直覺。
直覺告訴我,這幾件事情有著不可割舍的聯係,或許小男孩,真的能成為我解開真相的鑰匙。
而那個掉落在我腳邊的項鏈……
電光火石間,白起盯著吊墜看得仔細的畫麵突然衝進腦海。
似乎後來的這一切,都是從我把吊墜給了白起開始的!
我的心怦怦跳個不停。
白起……他會知道什麽事情的關鍵嗎?!
看著站在公司樓下照例接我下班的白起,我深吸一口氣,朝他走去。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視線,站在樹下等我的白起回過頭與我對視。
他輕聲道:“悠然,怎麽了?”
傍晚的陽光斑斑駁駁落在他的身上,他收起手中拿著的那個男孩的吊墜。
我遲疑道:“你昨天想跟我說什麽?”
我有些猶豫,但還是把和指揮官的對話告訴了白起。
我每說一句,白起的眉頭就皺了一分。
我看向他,輕聲道:“為什麽指揮官會找到我呢?那個男孩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啊?”
白起看著我,目光卻像透過我看見了別的什麽,帶著讓我看不懂的情緒:“我認識他的父親。”
我不禁驚呼出聲——
“他的父親?”
“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不想讓你擔心。”白起沉吟道:“那個人……六年前我就和他失去了聯係。”
我遲疑道:“那指揮官……”
“我不懂為什麽指揮官會說,這和你父親的死亡有關,但這個任務絕對沒有這麽簡單,你最好不要再接近他。”白起神色嚴肅地強調,是這段時間以來從沒有過的嚴肅。
而我,也早就料到了。
“白起,其實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我不會答應指揮官的要求,但我覺得,這個男孩也許真的和我想找的真相有關係。”我認真道:“所以,我想去見見他,以我個人的名義。”
白起沒有說話,眸子直直地看著我。
我一臉鄭重:“這不是一時衝動,我想清楚了。”
白起低頭略微思考了一下,再次抬眸時,眼睛裏滿是謹慎:“你已經確定了?”
迎著白起詢問的目光,我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白起囑咐道:“如果你想去做,我不會阻攔你,但一切都以你的安危為第一位,不要單獨行動。”
他頓了頓,道:“我帶你去找他。”
……
半個小時後,白起帶我來到了綠盈廣場。
他輕聲道:“他在那裏。”
廣場的中心,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幾隻彩色的粉筆在地上塗畫什麽。
小小的人抿著唇,臉色有些泛紅,表情卻認真又嚴肅,就好像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
我和白起走了過去,男孩的“大作”一點點出現在我的麵前,筆觸卻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童真幼稚,反而十分出色。
似乎是聽見有人靠近,男孩戒備地抬起了頭,幾秒後,像認出了我似的睜大了眼睛。
他扔下了手裏的粉筆,幾步快跑到我麵前,滿臉焦急:“你有沒有看見我的項鏈?能不能還給我?”
他望著我,強撐著勇氣,眼裏卻蓄滿了淚水:“對不起,我……我會把錢還給你的。如果你撿到我的項鏈能不能還給我?”
“你叫程路是嗎?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白起將自己的手遞過去,掌心放著那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項鏈。
但男孩卻如獲至寶,將它拿過去,打開看了看裏麵裝著的照片,鬆了口氣,似是終於放下心來,又輕輕合上,仔細地貼身放好。
看著他做完這一切,不知為何,竟然讓我感覺到有些心酸。
這樣的孩子會是特意來接近我的嗎?
我不敢相信,強烈的直覺也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男孩的雙手緊緊握著拳放在身側,腳尖不安地挪動,低聲囁喏:“謝謝你們。我……現在沒有錢,但是我會想辦法的!”
我彎下腰,盡量露出最和善的微笑,然後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頭:“沒關係!”
男孩怔了一下,卻沒有拒絕,但我卻被掌心的溫度驚嚇到了。
我的手滑到他的額頭上,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高溫,甚至有些灼熱到燙手。
我驚呼道:“他發高燒了!”
白起也伸出手,感受到他不正常的體溫,忙道:“燒得很厲害,我們馬上去醫院!”
“我不去!”
男孩立刻後退了一步:“我不去醫院,我還要在家裏等著爸爸回來!”
“可是你……”
我話還沒說完,白起已經蹲下身,握住了男孩的肩膀。
隻聽他沉聲道:“生病了必須要去醫院。”
男孩似乎被嚇到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拉了拉白起的衣袖,小聲道:“白起……你不要這麽凶……”
白起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試圖放緩語氣:“我保證,如果你爸爸回來了,我一定會告訴你。”
猶豫了一會兒,男孩點了下頭。
似乎燒得有些迷糊了,他看著我們的眼神都變得恍惚暗淡。
“走吧。”
說著,白起蹲下身,將男孩一把背在背上。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我慌了神,在白起身邊看著他背上的男孩,有些手足無措:“他之前買藥是想給自己吃嗎?為什麽會突然發燒?這麽高的溫度……”
“悠然。別擔心。”
白起突然喊了一聲我的名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鎮定,讓我一下子安心了下來。
“嗯,會沒事的,沒事的。”
……
等待診斷的過程中,我不斷安慰自己,結果卻被醫生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們做家長的怎麽回事?小孩都燒成這樣了,怎麽不早點送來?”
我尷尬不已:“呃,我們……”
“很嚴重嗎?”
白起不動聲色地將我拉在了身後,擋住了醫生不滿的眼神。
醫生皺眉:“最近流感多發,他應該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最好住院觀察幾天。”
我忙道:“好的,謝謝醫生!”
“我先去辦手續,你在這裏陪他。”
說著,白起對醫生點了點頭,然後快步離開去辦手續。
……
——病房裏——
路路已經在病床上睡著了,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
他睡得並不安穩,臉上泛著一片潮紅,留在被子外的手還不時地顫抖一下。
這間病房裏,有不少像他一樣的患者,奇怪的是,卻都是大人。
原本冬春季才會多發的感冒,今年卻不明原因地出現在了初夏。
很快,白起就回來了。
他手中拿著路路的診斷單,若有所思。
我緊張道:“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白起搖了搖頭,放下了那張診斷單:“沒有,隻是覺得這次流感的病因有些模糊。”
我們坐在路路身邊,不時用濕毛巾幫他擦掉額上滲出的細密汗珠。
他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呢喃著什麽,但又聽不真切。
等到護士來換藥水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隻是意識還不怎麽清醒。
我忙道:“路路,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他先是抿著嘴點了點頭,隨後又焦躁地搖了搖頭。
最後幹脆用被子把臉蒙住躲進了被子裏,任我怎麽勸都不出來。
“他是怎麽了?”
我無措地看向白起,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把被子掀開。
“別急。”
白起彎下腰,隔著被子拍了拍路路的後背。
密不透風的小繭露出了一條小縫,路路的小手扒著被子的邊緣,透出小半張臉。
這時,一陣咕咕的響聲從被子裏傳來,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羞窘。
白起適時伸手拉住又要鑽進去的小地鼠,聲音裏帶了些笑意:“你是餓了嗎?”
“嗯……我想喝粥。”
路路的聲音小小的,輕到我就快聽不清,似乎對他來說,這像個無理的請求一樣。
“我去買,你在這裏。”
白起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後,便離開了病房。
……
很快,他就拎著兩份粥走了進來,一份放在路路麵前,一份給了我。
他柔聲道:“吃吧,不燙了。”
“謝謝……”
我端起碗,果然溫溫的。
給路路喂下去大半碗粥之後,我又哄著他吃完了藥。
睡著的路路表情終於安穩了下來,但好不容易才平複下去的眉頭,不消一會兒又再次聚攏在一起。
他的小手慌亂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是要抓住什麽一般。
白起握住他指節發白的小手,放回被子裏裹好。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很少看見這樣的白起,我的心也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毫不猶豫地背起路路趕往醫院,貼心地買粥,還有現在耐心的照顧……
其實,他一直是那個將自己的溫柔,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男人。
但路路的手卻總是從被子裏鑽出來,然後牢牢地抓住白起的手指。
像是捉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鬆手了。
一顆淚珠從路路的眼角滾落下來,他輕聲囈語:“爸……爸爸。”
白起的手僵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
路路低聲呢喃:“不要……不要走……”
白起的眼睛倏忽睜大了一下,卻沒有再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情緒不斷蔓延開來。
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白起的手。
那一瞬間,我的眼前再次閃現過無數畫麵——
我看到樹影幢幢的黑暗中,一個熟悉的男人站在白起麵前。
看到白起抬起頭,瞳孔裏滿是壓製的怒氣和擔憂。
我還看到,白起渾身濕透地站在雨裏,一臉落寞和痛心。
……
我連忙收回手,心怦怦跳個不停。
這又是我的幻覺嗎?
為什麽這一次的幻覺這麽清晰……而且全都和白起有關……
為什麽,我總是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我想不明白,隻能不停地深呼吸,壓製下內心的不安。
我沒有看到一旁的白起早已轉過頭,擔憂地看著我。
“轟隆——”
窗外劈下閃電。
剛才還陰沉沉的天空,早已經是黑壓壓一片。
我連忙起身將窗戶關緊,心頭卻忽然不安地突突跳動著。
似乎有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