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回到家，我拿起書還沒看幾頁，電話便響了起來。

  李澤言道：“在幹什麽？”

  我一時愣住道：“啊……在看書，怎麽了嗎？”

  李澤言似是有些生氣：“我聽說你今天喝了很多咖啡，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剛出院？”

  我小聲辯解道：“我……我下午工作的時候太困了。”

  李澤言道：“困？困就趕緊休息。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養好身體，工作的事以後再說。”

  我輕聲道：“可是，如果不工作，我感覺生活也太無趣了。”

  “你別生氣啦……”我頓了頓，忙道：“我保證，在傷口痊愈之前都不喝了！”

  李澤言的語氣這才軟了下來：“你最好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我狐疑道：“說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喝咖啡了，是不是那幾個保鏢告訴你的？”

  李澤言並不解釋，隻道：“我想知道，自然有辦法。”

  我遲疑道：“……可是，我覺得這樣很奇怪……”

  “不用感到奇怪，慢慢習慣就好。”李澤言又問道：“藥按時吃了嗎？”

  我有些無奈，輕歎道：“都吃過了！李澤言，你這樣讓我想到了我爸爸。”

  李澤言似是愣了愣：“……嗯？”

  我回憶道：“他以前也會這樣每天盯著我吃飯，不許我吃零食喝汽水，要求我規律作息。”

  李澤言命令道：“你是需要規律作息，現在把你手邊的零食汽水都丟了，放下書，睡覺。”

  我驚詫不已：“啊？現在就要睡覺嗎？才九點不到呢！”

  李澤言又強調道：“不要忘記，你才剛出院沒多久。”

  我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總裁大人你真囉嗦！”

  “去睡吧，晚安。”李澤言輕聲道：“有什麽事，直接隨時給我打電話。”

  ……

  ——第二天中午——

  李澤言又照例打來了電話：“明天有什麽安排？”

  我想了想道：“啊？哦哦，要去給外景拍攝踩個點。”

  李澤言道了句：“果然。”

  我奇怪道：“什麽……”

  李澤言道：“我看了你的工作日程安排，這個外景踩點是在海邊麽？不許去。”

  我詫異道：“為什麽？這是我的工作。”

  他態度強硬：“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

  我央求道：“可我真的必須得去，不然心裏對節目效果沒底。”

  “我保證不會生病不會受傷，也不會亂跑！”

  “不……”

  還沒等李澤言說完，我就打斷了他：“李澤言！我已經出院了，醫生都說沒問題了，我不能落下這麽多工作。”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能分清楚輕重，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我頓了頓，小聲道：“你要相信我，不然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李澤言拗不過我，輕歎了一聲，隻好妥協：“……我派個醫生跟你一起去，再多加幾個保鏢，那地方不安全。”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很多人一起去的，你之前派過來的保鏢完全不用上場。”

  李澤言的語氣裏似有幾分生氣的意味：“所以，你今天特地甩開了那些保鏢？”

  我一時愣住：“……啊……”

  他淡淡吐出兩個字：“理由。”

  我小聲道：“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但我需要空間……”

  李澤言眉頭微皺：“你說什麽？”

  我喃喃道：“我……我隻是想要恢複到以前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

  “比起空間，你更需要安全，我不希望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說著，李澤言歎了口氣：“悠然，我會很擔心。”

  “……”

  我低聲道：“你不要這樣，我之前身邊沒有保鏢，不也很好嗎？”

  李澤言輕歎：“那是以前我不清楚你的處境，不能給你保護。”

  我輕聲道：“但現在是現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先這樣，不說了，我這邊還有個會議。”他柔聲勸道：“聽話，別再甩開那些保鏢了。”

  ……

  雖然，保鏢的出現讓我的生活很別扭，但想到李澤言也是為我好，我便決定去慢慢習慣。

  生活在繼續，那些曾經認為憂心忡忡的事情，也在日複一日的瑣碎中被稀釋得很淡。

  但平靜不代表沒有危險，我依然牢牢記著李澤言和我說的背後真相。

  與此同時，在我生活頻頻出現的除了不遠的危險，還有李澤言。

  他不僅每天都會打電話來過問發生的事情，上下班準時接送，連身邊的保鏢都不再隱藏了。

  我走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我不禁感到越來越重的壓抑。

  我向李澤言抗議過好多次，卻被一句“安全最重要”給駁了回來。

  直到今天——

  爸爸生前的老朋友來公司探望我，還幫我帶來了新的合作項目，卻被保鏢攔在門外。

  我將那位叔叔帶進辦公室，可沒想到五個保鏢全部跟了進來，就站在身旁。

  很多事情看似不起眼，卻往往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比如現在。

  我有些生氣，思考了一下午後，最後決定，還是趕往華銳。

  一路上，我都在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越來越貼身的保鏢，越來越被壓縮的個人空間。

  原本平靜的日子因為保鏢的出現被打亂，我失去了自己的規律。

  明明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可是，我還是有些受不了。

  就趁今天，和他好好地談一下吧。

  ……

  我叩響了李澤言辦公室的門，他看到我有些驚訝，合上了手裏的文件。

  我開口道：“你有空嗎？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今天想和你談一下。”

  李澤言點頭：“說吧。”

  我商量道：“你可不可以把貼身保鏢撤回？留下看守公司的就好了。”

  “為什麽？”

  隻停頓了一秒，李澤言再次開口，像是在自問自答一樣——

  “……因為空間嗎？”

  我沉吟道：“嗯……我明白你口中的危險，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安全有多重要。”

  李澤言道：“自由的空間是相對的。”

  “我知道，可是現在已經快要沒有了……”我忙道：“我真的可以保證，保證會乖乖的，不會輕舉妄動！你要相信我。”

  看了我好一會兒，李澤言才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同樣的，你也要相信我的決定。”

  我欣喜道：“所以……”

  “所以，我不會撤回保鏢。”

  李澤言說得很肯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為什麽每次想好好和李澤言談判，最後都會以冷場收尾……

  我心裏一急，話就脫口而出：“為什麽你總是這麽霸道不講理？”

  李澤言眸裏的光聚集了起來，他看著我，嘴角緊抿，一時沉默不語。

  我沉聲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也明白那些危險的可怕。”

  “可是，我不想就這麽渾渾噩噩地躲在你的後麵。這也許會讓我永遠感受不到危險，可是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明白你的愧疚，可是……可是……”我低歎道：“這段時間，我真的過的很難受……他們……就像在監視我一樣……”

  好半晌，李澤言才開口，聲音暗啞：“監視？你就是這麽認為的？”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那種感受……”我低聲道：“每天都過的膽顫心驚，沒有自由，生活變的越來越不像自己的。”

  李澤言的嘴角比剛才更加緊抿了一些，眉頭微皺：“這種感受，我一點都不比你少。”

  “我明白你是為我好，可是我隻是想要一點點空間……”我小聲道：“他們每天都跟在我的身後，我開會要跟著，出外景要跟著。連朋友和我說話都要站在一旁……”

  李澤言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代表了什麽，隻是感覺他在生氣。

  這樣的李澤言，第一次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聽到我的話，李澤言眼眸裏的光像落潮時的海水，緩緩褪下。

  這樣的神情，從來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說不出的傷心、落寞，就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一般。

  我心頭一跳，喃喃道：“……你怎麽了？”

  李澤言看著我，眸色黯淡，薄唇幾欲張合，可聲音過了很久，才傳到我的耳朵。

  “所以，你很討厭這些，對嗎？”

  寬闊的房間內，不斷回響著這句話。

  我的腦海裏隻是不停地播放這幾個字。

  明明不是這樣，我卻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李澤言的臉上閃過一絲像是早就明白了的神情：“我了解了。”

  他沉思了一下，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輕聲開口：“以後，我不會每天接送你，電話也會停止。”

  “但是相應的，你必須主動負責自己的人身安全。這段時間內，保鏢我不會撤掉，但會讓他們和你保持距離。”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嗯。”

  李澤言看向我，輕聲道：“想這麽跟我說，多久了？”

  我輕聲道：“大概一個禮拜……”

  他輕輕歎了口氣：“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

  我喃喃道：“我以為，我可以慢慢習慣的……”

  他看著我，眸裏閃過了一絲錯愕，嘴角又抿了抿。

  看李澤言不說話，我便打算離開，等我走到門邊時，他卻叫住了我，聲音晦澀：“……在你眼裏，以前的李澤言是什麽樣的？”

  “以前的你……”

  我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在夜色裏送我回家的李澤言。

  在souvenir和我鬥嘴的李澤言，在拍攝現場和我一起奔跑的李澤言。

  還有那天晚上……帶我俯瞰夜景的李澤言。

  這麽多個他合在一起，拚成了現在的李澤言。

  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詞去形容他。

  其實，他也沒有那麽毒舌，他挺溫柔的，他也沒那麽霸道，他很尊重人。

  我剛才居然那樣說他，我真的說過了……

  不知不覺間，李澤言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

  他輕聲道：“不管是以前的李澤言，還是現在的李澤言，都隻有一個李澤言，明白了嗎？”

  ……

  回到公司，我趴在辦公桌上，腦海裏還是剛才揮之不去的畫麵。

  做好了和李澤言吵一架的準備，卻發現，和他根本吵不起來。

  他是真的生氣了，我是真的說過了，我……應該要跟他道個歉的。

  不過，這樣的話，生活是不是就能回到從前了呢……

  我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半，按照以往，這個時候應該剛坐上李澤言的車，等他送我回家。

  我輕歎道：“現在，開始繼續工作吧！”

  ……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車停在了奇跡影視公司的辦公樓拐角處。

  李澤言坐在駕駛座，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大樓亮著的燈光，深吸了一口氣，踩下油門，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