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醒來之後，除了李澤言就沒有見過別人，這個醫院管理得又很嚴格的樣子，會是誰呢？

  “悠然，是我。”

  熟悉的聲音，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原來是他。

  我遲疑道：“許墨……”

  門外的影子晃動了一下，好像他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了。

  他輕聲道：“我可以進來嗎？”

  我點點頭：“嗯，門沒鎖。”

  門被打開，許墨依然抱著一束花，站在那裏。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他，恍惚間，我仿佛被時光拉回了秋天，那個和他一起去郊遊的秋天……

  許墨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走到我的身旁。

  我輕聲道：“你怎麽來了？”

  他柔聲道：“……來看看你。”

  我疑惑道：“謝謝……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許墨柔聲道：“想要知道的話，總是有辦法的。”

  “啊？”

  我有些不解，許墨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掃過，到脖頸處時，停頓了一下：“疼嗎？”

  我輕聲道：“有一點……不過好多了。”

  許墨把花放在床邊，淡淡的紫色，細膩脆弱的花瓣是如夢般的秋露。

  我想了想道：“這是……桔梗花？”

  許墨點頭：“嗯。”

  我疑惑道：“可是，這個季節不是沒有桔梗花的嗎？”

  許墨輕聲道：“我本來也這樣認為，不過，今天早上我在陽台上看見了它。”

  我輕笑道：“好神奇啊……它開得真好看……”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縈繞。

  許墨的眼神在花朵上遊移，似乎帶著憐惜和無奈：“是啊，看到了就很想送給你。”

  “我忽然想到，你之前說的那句話。”我回憶道：“概率極低的事情一旦發生，就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這個花也是呢。”

  許墨點頭：“嗯，是命中注定，也叫做奇跡。”

  我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是意外呢。”

  聽到我的話，許墨的眼裏有一團彌漫的霧氣，開口的時候聲音很輕：“意外嗎……”

  他笑了一下，似乎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說。

  “其實，很多事情並不是意外。”

  這句話他說的很肯定，我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許墨接著道：“不管是現在的事情，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都不是意外。”

  我一時愣住：“我……好像有些聽不懂……”

  許墨輕歎：“你會明白的。”

  他伸出手，在我頭頂停留了許久，然後收了回去。

  接下來是一段長久的沉默，許墨就這麽靜靜坐在床邊看著我，他的眼裏依然流露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盡管他就坐在邊上，我卻突然覺得，他離我很遠。

  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回過神時，李澤言已經站在了門口。

  他的目光在許墨身上有短暫的停留，接著，緩步走到我床邊，與許墨的目光交匯。

  一個淩厲，一個清冷，在空氣中無聲地來回碰撞。

  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嗎？

  為什麽都看著對方不說話，氣氛怪怪的……

  我咳了幾聲，打算給他們介紹一下對方。

  “那個……李澤言，這是許墨，是腦科學——”

  “你好。”

  李澤言打斷了我的話，伸出手來。

  誒？李澤言是認識許墨的嗎？我轉過頭，發現許墨也伸出了手。

  他微笑道：“你好，來得匆忙，不知道你也在醫院。”

  李澤言淡淡道：“我一直都在。”

  許墨和李澤言輕輕握了下手後就放開了，兩個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變化。

  許墨沉默了一會兒後，對我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我點點頭：“嗯，那你路上小心。”

  許墨的喉結微微顫動，然後他笑了一下，聲音壓抑得很平穩：“好。”

  他朝門口走去，和李澤言擦身的那一刻，兩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接。

  等到許墨真正離了病房，我才感覺到，空氣裏那股緊張的氣氛漸漸消散。

  李澤言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後也走出了病房。

  怎麽覺得許墨今天怪怪的，李澤言也怪怪的。

  ……

  李澤言把門帶上，轉過身，眼前是站在走廊窗邊的許墨，陽光把他的臉切割成兩半，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許墨轉過頭看著李澤言，開口的嗓音帶著一□□導和勸告：“你以為這樣做，真的是為她好嗎？”

  李澤言的臉色越發淩厲，他深沉的目光牢牢地盯著許墨。

  許墨接著道：“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李澤言冷聲道：“這和你無關。”

  他的話語猶如一把鋒劑的刀，直指許墨。

  許墨輕笑了一聲，側過身，黑暗將他的臉全部吞入。

  “1908年，美國白宮發生了一起爆炸事件，沒有人員傷亡，但在場的人卻說，沒有經曆過這場爆炸。”

  許墨接著道：“你無法預設盒子裏的貓，會以什麽樣的狀態出現，還是它們會如何出現。”

  “我從來不預設任何事情。”李澤言道：“世界的軌跡隻能有一條，這取決於我的選擇。”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李澤言一眼：“但如果，你也在盒子裏呢？”

  說完，許墨便轉身離開了，不出一秒，他己經消失在了長長的走廓上。

  李澤言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走道，眸光漸深。

  他一直很明白身邊潛藏的未知力量，但在此刻才發現，這股力量的強大。

  那個不動聲色的男人的背後，是一張龐大的網。

  密集、牢固，深不見底。

  不過這一次，他一定會做好準備。

  李澤言走進房間，他沒有發現，在他離開後，剛剛站立的地方像被撕開了一般，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洞。

  隻是，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