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柳淺心裏一種並不太平的預感。

  周楠本想遮擋自己憔悴的麵容，將頭偏向另外的方向。

  “柳…柳小姐。”

  看出來她落寞的情緒，柳淺將手搭在周楠肩頭問她：“你怎麽會在這裏？是於總出什麽事情了嗎？”

  自從那天林風眠被捅傷，便再也沒聽到關於於少林的消息，沒想到今天在這裏見到周楠，不用想也知道是於少林出了意外。

  人在脆弱的時候，隻要有伸過來的一隻手，也能化作崩潰前的導火索。

  柳淺的慰問令她瞬間無法壓抑心中的苦悶，拉著柳淺的手聲嘶力竭的哭了出來。

  “醫生說…他最多隻有半年的時間了，心髒已經嚴重的超負荷，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心源…少林他很有可能隨時都會離開。”

  柳淺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脊背，從她瀕臨絕境的情緒中看到了一個女人麵對摯愛的挽留。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於總他是個好人，隻要我們發動所有的力量，就會找到合適的心源…”

  雖然知道這樣淺顯的安慰不過是徒勞，可柳淺還是希望能帶給她些力量，至少在這樣嚴峻的情況之下，周楠不能再出現問題了。

  回到病房，看到圍在林風眠身邊的友人們，柳淺還是提不起興趣。

  她眼中的低沉被躺在床上的林風眠捕捉到。

  李靜篤見狀，連忙拉著幾人從病房離開，留給二人獨自相處的時間。

  柳淺自然的走到他的身邊，看到林風眠逐漸恢複正常的麵頰，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有處安放。

  “風眠，剛才我在醫院遇到了周楠。她說…於總現在的情況十分不樂觀，如果依然找不到合適的心源，他大概隻有半年的時間了。”

  林風眠和於少林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之前還鬧過不少的誤會，可對於這個人，他總有種惺惺相惜的熟悉之感。也許是因為二人都經曆過同一件陰暗的往事，又或許是於少林的豁達也讓他佩服。

  他靠在床上長歎一口氣，緩緩開口：“我會拜托我在國外的朋友再找找看，如果有合適的心源，那邊也會盡快聯係我們。”

  感受到柳淺傾靠在自己的懷中，林風眠抬起手臂，將人緊緊的箍在身前。

  他想起自己先前對Nico產生的懷疑，再加上這一次突然招來那麽多的媒體，讓林風眠不得不心生防備，隻是這個不成熟的懷疑，到底該不該告訴柳淺…他茫然了。

  “淺淺，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柳淺正要起身，卻被林風眠重新抱了回去，他並不想讓柳淺看到自己對友人產生懷疑。

  “怎麽了？”

  “之前，於總在調查黃葉華的時候曾經查出來過，在我們身邊就有寧正遠安插的內線。而且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們每一次的行動都會提前被寧正遠和黃葉華得知，讓我不得不起了疑心。”

  柳淺瞬間讀懂了他的意思，那個內線，就是他們身邊最親近的人。

  “我派人查到，之前泄露公司機密的那個賬戶地址……是來自美國加州。”

  他將思考權交給柳淺，有些話並不能說透，直接點明隻會傷了大家的感情。

  柳淺自然瞬間意會了他話中的信息，心頭的那一陣刺痛讓她猛地坐了起來。

  “美國加州…”

  “你是在懷疑，Nico嗎？”

  她的心底完全不願意相信這些事會和Nico扯上關係，尤其是想到他那看起來就足夠純真的笑容，柳淺想要逃避，可無情的現實還是逼迫著她去麵對。

  林風眠沒有否認，隻是緊皺眉頭望著她黯淡的眸光：“我不知道，我也不希望是他。可是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淺淺…我們不得不防。”

  柳淺沉默片刻，腦中的混沌讓她倍感沉重。

  既然太多的證據都指向了他，排除掉自己的因素，林風眠必須要鏟除周圍一切危險因素，也就包括了這個內應。

  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個站在微風之中微笑著的美少年，他的笑容融進了秋風中，也讓柳淺畢生難忘。

  就好像那一天腳下踩著的落葉，隨著秋風偏向了別處，卻保留著它在這片土地上的記憶。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可能是他。”

  “因為他曾今告訴過我…他這一輩子都不會騙我，而我選擇相信他。”

  她順理成章的接過林風眠遞來的選擇權，也的確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選擇相信，柳淺不清楚這份莫名的信任滋生於何處，但是她的心始終快速的跳動著，每一聲搏動都在告訴自己，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林風眠感受到她手心的冰涼，將柳淺的手放在手心裏，盡量將二人的溫暖相聚在一起，至少能夠在這個寒冷的夜裏彼此慰藉。

  一邊是信任的枷鎖，而另一邊卻墜入既定的深淵。

  寧正遠將沈闌珊帶進別墅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她的雙手能夠在這裏發揮太大的優勢，沈闌珊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她對於文物修複的敏感度隨著時間的累積，要比柳淺更加爐火純青。

  在此之前，沈闌珊已經做好了要和寧正遠魚死網破的準備，可當她真正踏進這裏的時候，是和柳淺一樣的震驚。

  她望著寧正遠這間小小的辦公室裏有卻蘊藏著文物界的至尊寶藏，那些價值連城的文物被湮沒在了這一方空間裏，束縛住了那些曆史長河中的熊熊烈火，也讓每一個守護文物的亡魂無法安息。

  “這些年以來，原來你一直都在收集這些文物，經過我手修複，直到被你珍藏起來。寧正遠…我想過你野心勃勃，卻沒料到你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

  他被沈闌珊駁斥的啞口無言，因為眼前人所道出的真相，的確是寧正遠這些年以來沉迷其中得執念。

  推著沈闌珊的輪椅走到茶桌前，一如當日和柳淺麵對而坐。

  “闌珊，我知道你一定特別不理解我做的這些，可我還是想告訴你…人如果不爭取的話，將會永遠生活在穀底，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