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見到韓凜的時候，他正坐在辦公室神色凝重的麵對著眼前的無數文件，柳淺走進也毫無察覺。

  “爸...”

  聽到柳淺的聲音之後，韓凜才聞聲抬起頭，連忙摘下眼鏡：“淺淺，你怎麽來了。”

  柳淺注意到他身後的文物櫃放著很多私人藏品，徑直走到韓凜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我有件事情想要問您。”

  大概還是不願將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展現出來，柳淺沒有直接開口，而是等韓凜坐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才小心翼翼的準備詢問。

  “您曾經跟我說過，我親生母親的事……”

  在說到這裏的時候，韓凜的表情明顯顫動了一下，卻馬上佯裝自然的恢複平常。

  “她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離開的，我想我應該知道。”

  韓凜第一次正麵她的執著，在看到那一張和她親生母親無比相似的麵孔之後長歎一口氣。

  “淺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母親去世的時候，是因為疾病纏身，知道那些具體細節有什麽用呢？還不是勾起活著的人的相思罷了…”

  柳淺明白，他之所以這樣說，正是在逃避自己想要知道的那段往事。

  她不露聲色的繼續盯著韓凜，仿佛看穿了對方刻意隱瞞的心思：“可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也有權利知道真相不是嗎？”

  “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您難道就沒有隱瞞嗎？”

  空氣在茶水的氤氳中凝結，兩人麵麵相覷的短暫空白中，仿佛都在心中書寫了自以為完整的故事，那是一段被韓凜刻意埋葬起來的不堪過往。

  “淺淺，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他放下手中的東西，這才意識到柳淺是有備而來。

  她輕輕一笑，又想到了那一通來自神秘人的電話中他的語氣。

  “這麽說來…您是真的隱瞞了什麽對嗎？”

  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足夠讓韓凜亂了所有準備好的話語，麵對眼前這個尋找了多年才重新出現的女兒，韓凜猶疑不決，他不知道真相對於柳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是無窮無盡的傷害，還是讓她徹底會忘懷的過往，他不敢也不想去下這個賭注。

  “淺淺，有些事情。我既然選擇不告訴你，都是為了你好。你母親的事情太過於複雜，牽扯到的人和事也太多，於你而言隻會是陷入未知的困境，不說也罷。”

  他的話，讓柳淺無奈的笑出聲音，韓凜的決絕已經表現的很明顯，再問下去還是同樣的結果。

  她站起身，對著他露出一抹未知的笑容：“那些事情，我自己會查清楚。”

  看著女兒從辦公室走出去的背影，韓凜不禁想到了那個人，那個在二十年前將五個家庭搞得混亂不堪的人，他舉起手機撥通了一個沒有署名的電話。

  ——

  心上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在陰冷的陣雨天氣中蔓延到了頂點。

  柳淺站在一片陰雨之中茫然無措，她她既然已經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簡單，現在能夠解答她心中疑惑的隻有那個在黑暗中窺探著的神秘人。

  她衝進雨中，雨點打在身上的冰冷也不能讓她清醒過來，隻是隨著人流消散在了江城清冷的街道上。

  回到博物館，正準備沉浸在能夠讓她安靜下來的修複工作中，張一馳卻推門而入。

  看到他並不明朗的表情，柳淺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心事。

  “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張一馳徑直走到了她的修複桌之前，從身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的桌上。

  “這是你讓我幫你找的鑒定報告。”

  “當年四首方尊從林瑞華手中被人帶走的時候，已經經過了至少三次修複，也就是說在這之前，有人已經在文物上動了手腳，除了黃葉華有這個機會之外，還有一個人……就是當時這件事的經手人……”

  她看著張一馳欲言又止的樣子，自己攤開文件閱讀了起來。

  終於在文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韓凜。

  張一馳注意到柳淺的眸光暗了下去，捧著文件的雙手也一陣顫抖，繼續開了口。

  “你父親……韓凜，當時的確參與了文物的運輸，而且是作為林瑞華的好友參加了四首方尊的鑒定活動。”

  柳淺愣住了。

  她像是走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暗森林，每一次被腳下的荊棘刺傷，都是來自這些令人撼動的消息。

  如果這份鑒定報告無疑的話，那麽方麵韓凜對自己的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有幾句是真，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在這件事情中又充當著怎樣的角色？

  還有神秘人，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淺淺，所有事情在沒有最後定奪之前你都不要想太多，我相信韓先生是個有原則的人，具體的真相，我想還需要進一步的查清楚。”

  張一馳很清楚，這樣的安慰對於此刻的柳淺來說是杯水車薪，她隻有度過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才可能走出來。

  “你覺得韓凜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她拋出來的這個問題，表麵上是在詢問張一馳，自己卻也在心裏暗自想著她的答案。

  “韓先生……大概是個很溫潤的人吧。”

  張一馳想到了他第一次見到韓凜的時候，就被對方身上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和魅力震驚了，哪怕是已經年過半百，卻也依舊透露著舉手投足之間的高貴。

  他和從小就生活在底層的張一馳不同，韓凜的那種階級，是他觸碰不到的頂空。

  柳淺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說道：“雖然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這個人，在之前缺失的二十多年人生裏，我對他一無所知。”

  那些往事，他究竟隱瞞了多少，柳淺心中好像已經有了既定的答案，韓凜不願說出口，她也隻好自己在毫無線索的空間裏摸索，企圖同樣走進父親的前半生裏。

  那個匿名的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隻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直接打來的電話，而是沒有署名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