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夢魘纏繞著的夜晚。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了些小雨，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的野貓在庭院裏不停叫著，惹得柳淺在這個深夜的猛然驚醒之後，湧上心頭的那股莫名委屈的情緒。

  回來已經有三天了，除了韓凜和Nico時不時的打來電話問候，以及蘇瑾懷有身孕還要顧及著自己的心情，她實在不知道這一次回來江城以後，未來的生活將會是什麽樣。

  平時的時間，無非是洗過手坐在飯桌旁，這些天兩個人都是這樣吃飯的，也算的上溫馨，偶爾也會說上幾句話，話題大多都是林風眠挑起的。柳淺不再閃避眼神，也無視掉自己刻意保持的距離。

  幾天前在飛機上的午休一直持續到了晚上，隻不過林風眠睡得很短，其餘時間都在盯著柳淺，還是從前的樣子，睡顏也還是如從前般可愛，睡眠習慣也是，連躺在自己懷裏的姿勢都好像和從前一樣。

  就這樣幾個小時的時間，讓林風眠矛盾又糾結的思緒拉出了一根引線，往後這些天每晚的睡在沙發上，有時會看著臥室緊閉的門，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風眠一如既往的花費大量時間在萃瑛，這幾年的時間裏，除了處理好黃葉華和五大集團的事，萃瑛集團的業務快速擴張，短短幾年已經成為了滬城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

  從噩夢驚醒，剛才那種真實的感覺就像是發生在身邊一樣。

  還是一樣重複的片段，五年前在酒店房間看到的景象，還有獨自離開的黯然傷神，再加上這幾年裏受到的苦難。

  不過幸好...她還願意回來。

  正要下床為自己倒杯熱水，撞上了深夜才歸來的林風眠。

  柳淺記憶中的那個晴空萬裏下的明朗少年，現在卻頂著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似乎還帶著些醉意。

  林風眠在抬頭與那個熾熱目光相逢的時候，本來已經疲憊的心靈頓時重新見到了光。

  “你怎麽還不休息，淺淺...”

  他看著她的時候，目光中永恒的溫柔，是柳淺始終忘不掉的羈絆。即使是過去了五年的光陰，隻要再次陷進去，依舊會被他的真誠帶進情緒中。

  “我...我起來喝水。”她怔怔的說了之後就要向著廚房走去，卻在回身的一瞬間，將林風眠送藥進嘴裏的動作收入眼底。

  她聽白朗說了，林風眠近幾年的情況不是很好，不僅僅是在精神方麵，在長期藥物的作用下，身體也遲早會吃不消。

  可這些，卻都是因自己而起，柳淺不想逃避，更不想看到他繼續沉浸在那無法改變的過去和內疚中...

  動作熟練的擰開藥瓶，把藥丸吞進去，杯子裏的溫水一飲而盡。

  “不吃藥，就睡不著嗎？”

  ＂……＂

  林風眠愣了幾秒鍾，沒有回答，把空杯子放回茶幾，掀開被子坐到了沙發上。

  ＂林風眠，我們不要這樣下去了。＂

  柳淺說話的聲音很輕，目光堅定又溫柔。從下往上直視著他，對視的時間好像很漫長，彼此的眼神都不在像從前般清澈，卻好像還是能看到眼中的對方。

  ＂可你知道，我們回不去了，我……＂

  陰影在眼前籠罩著，將本來明亮的燈光遮擋起來，柳淺俯身的動作又快又輕柔，讓人來不及反應，嘴唇便已經被另一篇柔軟貼了上來。

  那種冰涼的觸感，已經在五年前定格，卻出現在這兩個人無數的夢境中。心髒連同著呼吸暫停，林風眠感到全身的感官彼時都凝結在了一起，等到唇瓣分開的時候，柳淺近在咫尺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膀上，那種酥麻的感覺席卷全身。

  ＂既然你說回不去了，那天的吻你要還給我。＂

  林風眠不知道她說的是五年前最後的告別，還是那天在回程的飛機上，趁著柳淺熟睡，他落在她臉頰上的那個吻，停留的時間不久，快的自己都無法回味，還以為一向沉睡的人並不會察覺。

  逐漸瞪大的雙眼暴露了林風眠的大腦現在屬於死機狀態，雙手還沒來的急撫上撐在沙發上人的腰，柳淺就已經起身，紅著臉帶著埋怨的瞪了自己一眼。

  柳淺道了聲晚安，抬腳走進房間時林風眠還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關上門以後直接就關了房間的燈。

  這些年林風眠一個人承受的傷痕，自己甚至願意用同樣的時間來抹平它。

  他也好她也罷，隻要是林風眠，就不想再去恐懼那些子虛烏有的擔心。

  感情不需要被當成賭注，愛情也沒有想象中的複雜。正是因為愛，才產生了所謂欲望和雜念，錯過的蹉跎留下來的遺憾，能夠讓她願意完完整整交出器一顆心，她依舊願意毫無顧慮的去愛那個人。

  林風眠的愛穿越時間永不停歇，她就不會再選擇退縮一次。

  反正這些來日方長的時間，她不可能再愛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那一個晚上，林風眠摸著自己的唇，一整夜都沒有睡去，他沉浸在喜悅中，沉浸在柳淺依舊對自己念念不忘的悸動中，因為她給了自己機會，林風眠當然不會放手。

  翌日清晨，在餐桌上見到歪歪扭扭的愛心早餐時，柳淺嗔笑出來。

  孟姐兩年前因為家裏有人需要照顧回了老家，現在這棟別墅就隻有兩個推拉高手的存在，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風眠的傑作。

  畫著愛心的煎蛋，還有幾乎看不出來形狀的“我愛你”，柳淺在心中吐槽著它醜陋的同時，也湧上來感動和期待的心。

  吃完味道還算不錯早餐，柳淺決定前去博物館。

  即使是走到門外，那些件件在曆史長河中永存的文物，讓柳淺的鼻尖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青花釉，是她和林風眠獨有的回憶；琉璃瓦，每一片都讓那個和Nico一起待在故園的記憶湧來；四首方尊，威震四方，玲瓏晶瑩；還有那些甚至連柳淺也忘記了署名的曆史，在此刻全部化為她的珍藏和遺憾，左眼落下來一滴淚水，跌落在這個五年前最多記憶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