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林風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卻還要離開，明知道林風眠會以為睡了別人自責到死卻一聲不吭的離開。現在帶著最後的希望出現在這裏，要人怎麽對待她？

  會把林風眠重新推入深淵，還是把他現在的生活裏解救出來，柳淺自己也不知道。

  柳淺走下車去，獨自站在空曠的草地上平複情緒。

  坐在車裏的人撥通了李靜篤的電話：＂李靜篤，為什麽她回來了，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好像有太久的時間沒有開心過，好像忘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在黑暗裏見到光亮之後又陷入黑暗，是不是就不會再期待光亮。

  ＂是你在自己克製情緒，因為你怕她再離開。＂

  ＂林總，有很多的痛苦都來源於我們無法選擇無法逃避的東西，所以有很多快樂都因為我們做出的選擇。＂

  林風眠下車，走到她的麵前，點燃了一根香煙。

  在此之前，柳淺很少見到他如此滄桑的樣子，好像經曆了太多的事情，那曾經最吸引自己的少年感也很少出現了。

  “林風眠...”

  “嗯？”

  “回不去了，一切都.”

  逃避是林風眠的本能，如果柳淺不主動開口，他會永遠承擔被動的那個角色。

  她有點像被逼到了牆角，不得不吐露秘密。

  “淺淺，你知道怎麽持久快樂嗎？”

  “隻有內啡肽的快樂才是持久的，它帶來滿足和幸福，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這五年來...”

  “我如何才能獲得內啡肽呢？”

  “就是長時間的做一件事情，連續性的去做一件事。”

  “那就是想你。”

  “當想你成為一種習慣”

  “有時想著想著天就亮了，越過了那個點，我的內心又會感到快樂和振奮”

  “我時常覺得自己得了癔症，像個瘋子”

  “除了想你，我找不到更能讓我開心的東西了”

  林風眠眼裏含了點淚，把手裏一直攥著的手鏈遞給她。

  他走到旁邊深厚的草地中去，攤開雙臂，陷了進去，鬆軟的草坪給他留了一塊位置。

  柳淺不解：“你躺那裏幹什麽…”

  “每年的那天，都會下一場該死的雪，跟六年前那天，我們失去孩子的雪一樣大。”

  “等它下好，天也亮了，房間裏沒有你的身影，廚房裏沒有，那裏都沒有。”

  林風眠抽噎了兩聲：“無論後來我怎樣躺在那冰凍三尺該死的雪地裏…都……都感受不到你那時有多痛，你有多心痛呢柳淺，一切都是我，全是我的錯…”

  “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有你，不是那該死的仇恨。可我總是渾然不知，亦或裝糊塗，我早該跟你說…”

  “我喜歡你，我愛你。”

  “我不該僥幸，以為你不知道顏婉清的事情，以為我們可以相安無事的度過後半生。”

  “淺淺呐，我知道錯了”

  “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袖子上的冰涼擋在眼睛上時仍舊止不住熱淚盈眶，他當年在病房抱著流產的柳淺偷偷哭泣，會在黃葉華每一次的中傷時忍著哭泣，而五年裏的委屈和贖罪感在此刻爆發。

  他失態了，林風眠第一次在柳淺麵前哭的如此大聲，也是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放聲痛哭。

  這裏除了她倆空無一人，他用最直白的語言討伐自己的過錯，說出了來不及說出口的秘密，那遲來的告白。

  柳淺這才意識到林風眠內心的痛苦，可痛苦並不能等價交換。

  她沒法說沒關係，也沒法說一切都會好的，因為舊傷好不了，就像他說的，回不到從前了。

  她蹲在他旁邊，聽他哭了好久好久，仿佛走進那道最脆弱的心牆，試著去理解他，拿出紙巾看著他，給他擦眼淚和鼻涕，等心情平複後才說了一句：“起來吧。”

  兩個人在久違的時間之後，一起等來了萃瑛集團派來的私人轉機。

  林風眠有些後悔這場硝煙發生的時機，如果不是這樣危險的存在，他也許能夠和柳淺有重溫舊地的機會，就更有了追回她的機會。

  回到了江城，柳淺不太習慣這個自己闊別了五年的土地，哪怕曾經的一切炙熱都是發生在這裏，也是在這裏...讓她失去了一切。

  林風眠對著來接機的李靜篤言語了一聲，他很自然的拉著蘇瑾離開了，車上又隻剩下了林風眠和柳淺二人。

  五年來的江城發生了瞬息萬變的改變，似乎就連柳淺曾經最鍾愛的江城大橋也改變了模樣，雖是更加宏偉氣派了，但卻總覺得沒有了當年那種魂牽夢縈的感覺。

  見她一直望著窗外，林風眠把車內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要...回家嗎？”

  那個家，是柳淺心中想的那個家嗎？

  柳淺無言，表情越是淡然，剛才離開的蘇瑾想到，就越是為這兩個人感歎，都讓你住回來了，能不能都別在繃著逞強了。

  ＂安排的有人每周都過來打掃，這麽多年了，家裏的東西基本沒變過，淺淺，你先住著，有些電器老舊了，我明天也會搬過來。＂

  到家以後，她坐到沙發上，林風眠說的不錯，除了電器，屋裏的裝潢沒有絲毫變化，連腳下的地毯都是自己離開那天鋪的那塊。

  保持原樣真的是保持原樣，就連藥箱中的藥品日期停在那個時候，好像時間從來沒走過。

  時間能消磨殆盡的是什麽呢？柳淺不知道，她也不願意讓這種想法伴隨著自己後半生漫長的時光，隻是麵對著這間曾經充滿愛情的房間，那種不知名的難過還是不會放過她，當然也不會放過林風眠。

  這兩個沉浸在愛情中的人，在彼此的生命中都是最珍貴的存在，這種意義不能由任何人代替。Nico不可以，顏婉清更無法替代。

  或許要在什麽時間遇到，亦或是在什麽時間相愛，或許才能走的更久更遠，這永遠找不到確切的答案。

  李靜篤前一夜又和蘇瑾因為探討林風眠和柳淺的事，度過了情愛交織的夜晚。在大堂裏走著，時不時有人跟他打著招呼，順便投來有些異樣的目光，除了一一點頭回應李靜篤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衣服是很皺，頭發是有點兒亂，讓人猜想前一晚發生的什麽也確實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