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淺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在失去所有感官前，林風眠對她所說的話。

  ＂對不起，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再跟你道歉。我怕我再傷害你，不知道怎麽麵對你，就又想逃開你。＂

  把人摟的緊一點，再緊一點，真正從身體到心靈都毫無芥蒂的擁抱，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能感受到。

  ＂但我又怕你真的再離開，所以我才會想把有關你的留在身邊，這樣即使我們不再繼續，我也能見到你。＂

  我們帶著與生俱來的基因和無法逃脫的命運，被迫選擇著生活裏所有的無法選擇，兜兜轉轉一大圈，才能認定，你就是宿命。

  ＂柳淺，我花了我的前半生，試圖讓自己走出痛苦走出失去，可這並沒有讓我感覺到快樂。隻有你，才讓我感覺到快樂。＂

  ＂第一次鼓起勇氣是愛上你，第一次做我自己想做的選擇，就是放下一切過去，來到你身邊。＂

  林風眠的聲音落在耳畔，伴著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跳聲，柳淺拉開緊貼著的身體，閉上眼睛吻上了微微上揚的唇。

  永遠也達不到觸及靈魂的深度，卻能讓靈魂都被他玩弄。

  寬大的浴巾包裹住兩人，吸幹身體外的水分。

  倒在寬大柔軟的床上，上下顛倒了位置，同被用不同的方式叫醒，完全不同的體驗把人帶到另一個世界。

  困意完全占據大腦之前，柳淺突然睜開眼睛，手指放在林風眠的喉結上，感受著它的震動。

  早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照到床上，懷裏的人稍稍有些動作，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眼神有一段時間的渙散，然後重新閉上，腦袋就往懷裏鑽了鑽。

  ＂醒了？＂

  輕輕吻著發頂，一聲慵懶的嚶嚀從懷裏傳來。

  ＂嗯。＂

  ＂再睡會兒。＂

  林風眠把人往懷裏帶了帶，一夜未眠，隻是在微弱的燈光裏看著她的睡顏。

  柳淺睡覺很安穩，鼻翼輕輕動著，均勻的呼吸，偶爾會抿起嘴，發出一兩聲輕哼。

  ＂唔……不睡了，你今天去公司麽？＂

  ＂嗯。＂

  好像一切都回到幾個月前一樣，一起擠在鏡子前洗漱，吃過兩個人的早餐，看著孟姐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神。

  柳淺會從抽屜裏挑出一條領帶，繞在林風眠脖子上打個結。

  拉緊的時候，他會扶著她的腰，交換一個纏綿的吻，這樣的生活好像過一輩子都不會膩。

  ＂晚上想吃什麽？＂

  ＂想吃～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繼續背啊。＂

  ＂嘿嘿，後麵記不住了。＂

  “淺淺，今天我們去看看爺爺好不好？”林風眠的眼神中突然出現的認真讓柳淺感覺到了久違的懷念。

  “好，我也很久沒有去過了...”

  盤山的彎路繞了很久，周圍的景色不斷變換，柳淺靠在副駕駛，衝著窗外一顆接著一顆好像沒有盡頭的樹發了回兒呆，一轉頭看見林風眠專心開車的側臉，一不小心又入了迷。

  “淺淺，你有想過……我們之後要走的路有多難嗎？”

  林風眠回頭的時候，就對上她本來天真的眼神，但卻因為自己的這句話變得有些眉頭緊皺。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著放在腿上的包，用手不停的擺弄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不論如何，我都要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也許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是讓我繼續生活在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世界，我永遠也接受不了。”

  林風眠看了看眼前開往墓地的路依舊是山路崎嶇，但是柳淺剛才所說的話也讓他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擔。

  “淺淺，我想我們需要麵對的還遠遠不止這件事情，黃葉華手中到現在還掌握著漢倭奴國王金印，而且這個人總是神出鬼沒的行蹤也讓我很擔心，但是還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

  “什麽？”柳淺更加納悶的看著他。

  “之前我讓李靜篤查過他的底細，這個人的手底下非常幹淨，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沒有任何的線索能夠直接表明，再加上他名下並沒有固定的資產，所以我想應該是有做過財產轉移的。”

  聽了他的話，柳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的確，現在對於黃葉華這個人，沒有任何的切入點，所以不論是提防還是轉守為攻，都沒有太大的優勢。

  “所以下個月，我決定去一趟日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去日本？為什麽又要去日本。”

  “因為我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這個黃葉華雖然沒有任何人際關係上的信息，但是我通過很多早年就在江城市的老朋友還是打聽出來了些許。他曾經有一個前妻，名字叫做蔣雪，現在在日本從事美容行業，雖然早就在很多年前來到日本了，我想這唯一的線索我們還是不能錯過。”

  柳淺再一次在心中感歎起林風眠的眼界和做事的態度，她將手中握著的那隻大手握得更緊了些。

  墓地依舊是一片沒有人煙的地方，好像在今天這種時刻更沒有人會前來。

  “老頭兒，我帶著淺淺來看你了，今天是中秋節，給你帶了最愛吃的月餅，活著的時候因為糖尿病我總不讓你吃，現在在那邊你也就吃個夠。”

  林風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口吻，蹲在墓碑前，將帶來的月餅小心翼翼的放下。

  聽到他的話，柳淺用手輕輕地拍打了他的胳膊，示意他注意說話的態度。

  “瞧見了嗎？現在可是有人幫你出氣了，老頭。我爸媽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你在那邊就安心一點，我今天就在這跟你保證，如果找不到事情的真凶，我林風眠下一次來這一定不帶你最愛喝的酒了...”

  他再次如同開玩笑一般笑著，但是一邊的柳淺卻很清楚，他是在掩飾著心中的難過與悲痛。

  在這個時候還堅強的人，或許才更值得那一杯同情的湯。

  挽著林風眠的小臂，兩個人就這樣在陵園的外麵慢慢的走著。

  “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躺在那裏的人們，你想啊，他們什麽人間的疾苦都不用感受，隻是安安靜靜的等著別人供奉就行。”

  這已經是林風眠今天挨的第無數次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