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林風眠主動的走上前，他看著柳淺蓬鬆的頭發，想要觸摸的手還是沒能抬起來。

  “那天之後，易向陽沒有再來找過你的麻煩吧？”

  想到無數種他可能開口的話語，但是這樣的開始還是讓柳淺有些失落，她看了看林風眠單薄的外套。

  “沒有了，我已經和他說的很清楚了，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你……會不會冷？”

  林風眠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隨後再抬起頭。

  “我沒事，習慣了，等會就坐車上去了，倒是你，這麽晚了還出來買東西，我前幾天看你房間燈……”

  還沒有說完的話，暴露了林風眠前些天依舊都在樓下的舉動。

  雖然早就想到了可能是這樣的過程，柳淺還是覺得鼻頭有些酸楚，但是馬上將頭偏向一邊，沒有讓燈光照著下的眼眶能夠看出通紅。

  “明天我休假，所以今天就放縱一下。”

  他尷尬的點了點頭，將手插在褲子口袋中，顯得更加的突兀。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我看著你上樓我再走……”

  他臉上想要揚起的微笑被柳淺看在眼裏，柳淺點了點頭：“注意安全，如果可以的話，到家和我說一聲。”

  在柳淺回頭的一瞬間，她已經淚如雨下。

  “淺淺，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林風眠的話就這樣在耳邊傳來，柳淺剛閉上眼睛，一行淚水順勢流下，她不知道如何去回應這樣的問題，但是腳下突然的無力感，已經完全將自己的內心暴露無遺。

  她是多麽想回身投進自己曾經無數次期待的懷抱……

  “林風眠，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

  身後的人的的確確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雖然已經想到了會收到這樣的答案，他突然第一次感受到，哭泣的聲音，是更加肯定的回答。

  “我一定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即使用盡所有，即使，等一輩子。”

  聽著身後堅定無疑的聲音，柳淺無助的蹲了下來，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來，直到情緒穩定，才緩緩地走上台階。

  想通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哲理並沒有給柳淺帶來多大的快慰，她盯著那最後一盞路燈的邊角，心底滿是長夜將至的淒涼。

  她知道再過那麽一小會兒，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燈就會陸陸續續地亮起。

  如果站在足夠高的地方，她就能坐擁整個城市的燈光。

  但沒有一盞燈，是為自己亮起的。

  另一邊，回到家裏的另一個靈魂何嚐不是獨自麵對著無邊的黑暗。

  他沒有把解脫的希望寄托於酒精、香煙，乃至毒品之上，與體麵，與道德無關，僅僅因為深知那些東西隻能刺激感官，而傷痕乃是在心靈。

  把自己放置於井井有條的生活之中，就像個物件一樣，靠著它們運轉的慣性，被拖著往前走。

  即便再怎麽努力去維持從前的一切，諸如床單的褶皺、牙刷的朝向、衣服折疊的方式、清晨的早安問候，也無法做到一切如故。

  沒有人能留在原地，她不在原地，林風眠亦不在原地，過去隻是一塊無人之地。

  我無法回到與她共同擁有的過去了，所以我隻能複習遇見她以前的生活。但我要怎麽在擁有過真正的愛之後，裝作這世上好像從沒有過愛一樣地活下去呢？

  她留的殘冬僅用“苦痛”一詞就可以一筆帶過，而姍姍來遲的春天並不因樹枝抽出新芽而帶給他希望。

  就這樣，一直到夜色深了，一直到天重新亮了，兩個靈魂的交集也依舊停留在了那時。

  第二天，本想著能夠擁有一個愜意早晨的柳淺很早就清醒過來，她想著昨天半夜發生的一切，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

  第三天，翻了個身，看著手機上的消息提示，出現的是自己熟悉的名字。

  “睡醒了嗎？”

  林風眠的這條信息，顯示時間是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

  柳淺的指尖在屏幕上略作停留，簡單的輸入上去。

  “醒了，你呢？已經到公司了嗎？”

  時隔很久的交流，對於柳淺來說，不知道將會意味著什麽，但是至少能夠收到來自於他的關心，是眼下最期待的事情。

  “到了，都已經開始辦公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現在即使不在你身邊，我也會保護好你。”

  比剛才的話要更加長的一段文字發送了過來，柳淺一字一句的在心中默念，不知道最後是怎樣的情緒包裹著她，也沒有在回複欄中繼續說些什麽。

  不工作的時間是空虛的，她坐在沙發上，反倒更想回到學校，或是修複室工作，但是這並不容易的休息時間，柳淺好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起身簡單的收拾了一番，開車來到柳家。

  進門之後的寂靜，顯然除了二樓臥床的柳正南，並沒有別人。

  柳淺走上二樓，記得很遠就能夠聽到放家裏傳出嗚咽的聲音，自從生病以來，柳正南的身體狀況非但沒有好轉，反倒一直呈現不好的發展方向。

  柳淺走進房間，看到柳正南正痛苦的坐在床榻上，手指間還在不停的抽動。

  見到柳淺，他的神情明顯的激動了起來。

  “爸，我回來了，我媽和保姆呢？他們怎麽沒有照顧你？”

  看到父親臉上閃過的落寞，柳淺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知道柳母的生性，但是這樣的事情屢次發生，很難不讓她感到憤怒。

  尤其是看到柳正南的樣子，柳淺正要站起身，卻被他無力的右手拽住了。

  “不……不要……”

  他的口齒歪斜，並不能利索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可是拒絕之意柳淺確是聽懂了的。

  “爸，您一定還沒吃飯吧，我現在去找找家裏還有沒有食材。”

  從臥室出來，柳淺靠在門前，她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要在一個病人麵前表現出來。

  從二樓走下去的過程，她猛然想到了那天在門口看到的場景，柳母和陌生男人的親密無間，更讓她覺得不適。

  於是，輕輕的推開了母親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