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備箱裏塞得滿滿當當，林風眠一件件的親自搬下來。看著李靜篤把車開走，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還是家裏好吧？”

  做好決定的那個晚上，蘇瑾剛敷上的麵膜就被拿了下來。

  她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柳淺不知道，她隻是說想要試著去融入林家，融入和林風眠的婚姻。

  孟姐足足做了十道菜拚成一桌佳肴，在家裏的時候，這個保姆話不多，但是柳淺能看出來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林風眠從林懷德曾經的房間走出來，柳淺看到他神色明顯的鬱色，主動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開飯了。

  飯桌上發出了久違的笑聲，林風眠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讓柳淺接納這個家，他知道自己和柳淺之間依然存在著隔閡。

  但是就如同文物一般，時間會證明一切，至少此刻，他不是孑身一人。

  學校有意組織畢業年級的學生集體去市博物館做考察，但是考慮到上次大火的影響，將地址選在了暫時存放展品的區博物館。

  柳淺作為曆史係的老師之一，也被提前安排與博物館進行交涉，和她一起被派來的是新調來的年輕教師，這也讓柳淺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趙玉墨。

  區博物館雖說沒有市博物館場地廣泛，但是該有的文物展出可是一點也不少。借著同行老師去洗手間的功夫，柳淺又一個人逛到了二樓。

  看到前麵正在向遊客講解的背影，柳淺還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她走過去拍拍那人的背：“嘿！”

  張一馳剛給遊客介紹完眼前的展品：“柳淺？你怎麽在這？”

  看到他胸前的徽章上標注著“副館長 張一馳”幾個字的時候，柳淺皺了皺眉頭。

  “你是博物館的副館長？之前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

  “嗨，這有什麽好說的，又不是多麽大的官兒，而且每次聽你講修複文物還不夠我聽的，哪有時間說這些啊。”張一馳不自然的摸了摸胸章。

  “對了，你來這裏幹什麽？”

  柳淺說明了自己此行的來曆，她也絲毫沒有對張一馳的副館長身份存疑，剛好有認識的人在這裏，也省去了很多手續上不必要的麻煩。

  汗水順著額頭落下來，林風眠揮動著雙臂，很輕鬆的將網球擊出去，穿著背心露出好身材的他吸引了場邊很多年輕女士的目光。

  他摘下手套，走到一旁的休息區撥通電話：“給我訂一束最貴最豔的玫瑰花，另外，把我那幅《睡蓮池與玫瑰》拿出來，輕拿輕放啊。”

  李靜篤當然明白自家總裁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今天是中國傳統的七夕節，剛才球場邊互送禮物的小情侶入了林風眠的眼。

  雖然林風眠現在和柳淺的關係依舊處在尷尬的邊緣，作為丈夫還是應該有所表示。

  柳淺在學校安排好博物館的考察工作出來已經是傍晚了。

  沒有開車的她走在燈火通明的街頭，看到很多年輕人都手捧鮮花，路邊的情侶也比平時多了很多，打開日曆才想起今天是七夕。

  柳淺抿嘴笑了笑，男女情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也最難得的感情，自己在這些人中間又是什麽樣的角色呢？她有家庭，也有婚姻，甚至還有法律上的丈夫，可好像這些浪漫的事情又和自己這樣孤獨的人沒有任何關係。

  不期待也就不會有失望。

  這句話在柳淺打開門前剛剛出現在自己的想法中，可是看到林風眠抱著玫瑰花站在麵前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控製住心中的驚喜。

  “那個...我看今天是七夕節，然後就...別人剛好送到我公司一束玫瑰，我也不喜歡這種東西，就給你帶回來了。”

  林風眠比起自己更不會撒謊，柳淺看著他那逃避的眼神也隻好作罷。接過他遞來的玫瑰：“謝了。”

  “還有這個，那什麽...有個公司的客戶送了我這幅畫......”

  玫瑰花頓時失去了豔麗的光澤，柳淺連忙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

  “《睡蓮池與玫瑰》！我的天啊，你這什麽客戶，回頭也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柳淺故意說的話讓林風眠更加的不好意思，他搪塞過去，丟下一句去洗澡了就“落荒而逃”。

  玫瑰花和畫，睡蓮池與玫瑰，柳淺重新將畫裝回去，欣喜的跑回房間輕輕地將它放在文物櫃中。

  坐在床上仔細想了想林風眠對於自己做的一切，從機場求婚，到帶自己看病，再到現在接自己回家和共同過七夕......

  遇到林風眠之後，她的生活好像的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人的婚姻好像也不隻是互相利用的籌碼，至少在柳淺看來，林風眠這個人，還是有一點好的。

  林風眠此時此刻正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嘲笑了起來：“真丟人啊林風眠，你說的謊自己信嗎？那可是莫奈名畫啊！”

  敲門聲讓柳淺重新恢複了正色，見林風眠走進來，她從梳妝台轉過身來。

  林風眠略顯尷尬的坐在床頭：“七...七夕...”

  “七夕快樂。”

  躲閃的眼神在柳淺說完這句話以後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柳淺繼續帶著笑容說。

  林風眠還在為自己早就暴露的小心思掙紮著：“那是客戶......”

  “對，謝謝你客戶的禮物。我也有禮物想送給你。”

  當柳淺從盒子裏拿出那塊紋梅瓶的碎片時，林風眠對上她的眼神。

  “不知道怎麽回事，它就掉在了我的包裏。”

  碎片上是最大的青花紋，少了這一塊的瓶子怎樣也恢複不了從前的光彩。

  林風眠將它接過來，蓮花紋梅瓶，可那是爺爺最愛的寶貝。

  柳淺有些後悔在這個時候將碎片交還，她看出了林風眠憂鬱的神色，第一次，握住了麵前的手。

  “死亡不是終點，忘記才是。爺爺知道你過得很好，他也一定會放心。”

  不知道牛郎和織女有沒有在鵲橋上相逢，但是在數年後的回憶裏麵，柳淺還是最喜歡那個七夕，那個手捧玫瑰花笨拙的少年，笨拙的撒著謊，笨拙的給自己隆重的儀式感。

  他手心的溫度也很涼，兩隻手貼在一起，享受著人類最舒服的溫度，三十七度。

  燒製瓷器的那些很高的溫度也顯得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