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在人群中溜出了一道道的血肉胡同，首當其衝的就是在演武場上聚集的那些難民們。

  林立尖叫著吼出的“敵襲”的聲音，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多少的意義，等到他們意識到林立口中喊出的“番人打過來了”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那些攜帶著巨大的動能的炮彈，已經和人群接觸，帶起了一團團的血肉和殘肢。

  高函努力掙脫林立，抹去臉上飛濺的一團血肉，朝著柵牆那邊跑去。

  山穀四周設立好的三磅炮的炮位，並不是這次打擊的對象，但是，山穀中的慘象，顯然也是嚇著他們了，高函快跑到柵牆附近的時候，兩邊高台上的三磅炮才陸陸續續的響起來，朝著黑暗中他們早就設定好的方向發出了轟鳴的聲音。

  柵門那裏最慘，顯然不下數門火炮鎖定了大門，高函趕到的時候，到處都是殘肢，而先前努力加固的大門還有大門後麵堆積的泥土草袋此刻已經麵目全非，有僥幸未死的士兵，正躺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而四周十多個士兵，拿著手中的武器，茫然不知所措，一副嚇呆了的樣子。

  “趴下，趴下！”

  高函狠狠的踹了一個家夥一腳，“躲在一邊去！”他身後跟著趕來的林立等人，也紛紛朝著四周喊道，見到有呆著著的，也學著高函一樣，將這些家夥踹到。

  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用處，但是此刻山穀之中到處都是亂竄的人群，到處都是淒厲的叫聲，他們的喊聲在這嘈雜之中，顯得微弱無比，不狠狠的踹上一腳，這些人都未必才察覺到有人和他們說話。

  這些都是蘭嶺寨那邊投效過來的人，遭遇到這樣的火炮打擊，已經遠遠超過他們的認知了，有這樣的表現，一點都不奇怪。

  甚至有人被踹醒之後，丟掉手中的兵器，狂叫著朝著難民群中跑去，高函也不覺得奇怪。

  有人渾身血淋淋的攔住了那個逃兵，手起刀落，直接將他砍翻在地，高函扭頭一看，卻是那陳凡威風凜凜的提著那逃兵的人頭，帶著一群人從後麵趕了過來。

  “誰敢後退，這就是榜樣！”

  陳凡拿過一支長槍，插上首級，立在那裏，“敢過此線者，殺無赦！”

  嘈雜聲中，或許很多人沒有聽清楚陳凡的聲音，但是，他的動作，卻是所有人都看見了的，頓時所有人心裏一凜然，斷絕了自己想跟隨逃跑的衝動。

  “所有人都趴下，躲在草袋後麵！”

  高函大聲的喊道：“死了的傷了的人，暫時不用管，林立，叫你的人去幾個，看看敵人上來了沒有，許難當，許難當，你死哪裏去了，沒死就給我出來！”

  隨著他的命令，一片混亂的柵門前，終於開始有了點秩序，隻是被炸爛的大門，一時之間卻是怎麽都修不好的，黑黝黝的門洞就這麽對著門外黑黝黝的夜色，再也沒有絲毫的遮掩。

  “大人！”

  許難當灰頭粉臉的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蹦了出來，臉上一片猙獰，炮擊來的急促，倒下的一片柵欄將他砸進了泥灰草袋中，等他一爬出來，就聽見高函的喊叫，立刻就趕了過來。

  “叫你的人都躲好，防止番人衝上來，宋健的人呢，全部都死完了麽？”

  “大人！”宋健大聲的喊道：“炮手折損三人，火槍手折損七人，其餘人尚可一戰！”

  “備戰！備戰！”高函大聲的喊道：“敵炮一停，估計敵人就要上來了，按照平日操練的做，你們擋不住，這營地裏所有的人都要死了！”

  “大人放心，我們擋得住的！”宋健嘶吼道：“炮手就位，火銃手準備列隊！”

  炮擊的時間並不長，大概就是三五分鍾之間，但是，所有趴在地下的人，感覺好像經曆了一個世紀一樣，等到炮聲漸漸停息下來，隻聽得山穀兩邊高台上的三磅炮還在有一聲沒一聲的還擊的時候，高函知道，葡陶牙人的炮擊過去了。

  遠處的天色，露出了蒙蒙亮，黎明到了。

  沒人去管身後四處逃竄的難民們，有難民試圖朝著山穀柵門這邊衝過來，被幾把長刀冷酷的砍到在地之後，難民們沒有再試圖朝著這邊衝擊了。

  而在朦朦朧朧的晨曦中，趴在地下的人，也帶著一身的泥土，帶著驚惶的眼睛，注視這空洞洞的門洞外那整整齊齊排列著的那一隊隊番人的戰兵們。

  高台上的三磅炮，終於停止了射擊，那裏沒有配備炮手，射擊完已經裝填好的炮彈，就完成了他們的使命，而配備了炮手的十多門三磅炮，此刻就在這一片殘垣的寨牆下，一個個帶著滿臉的塵土，注視著遠處的敵人。

  宋健身後的火銃手，也終於就位了，確定對方的炮擊停止之後，火銃手們順著泥灰草袋爬上柵欄，將手中的火槍對準了敵人。

  隻是這些黑洞洞的槍口，和遠處的敵人比起來，顯得是那麽的單薄。

  “他們在整隊，等到鼓聲開始的時候，才會進攻！”

  奧利維亞和何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高函的身邊，高函扭頭朝著奧利維亞看了一眼，沒有問她剛剛混亂的時候在哪裏，不過，看著身後已經聚攏起來大半的傭兵營，他微微點了點頭。

  第一排，柵牆上的火銃手和寨牆下的炮手。

  第二排，許難當的殘部，不知道還有多少能戰的戰力，但是，這些人將是火銃手和炮手受到威脅的時候的盾牌。

  第三排，奧利維亞和她的傭兵營，炮灰加近戰主力，必要的是，對敵人發起衝鋒。

  第四排，陳凡和他的手下，以及部分錦衣衛校尉，這是督戰隊和預備隊，也是高函手下最精銳的部分，不到危機關頭或者是決定勝負的關頭，他是不會將這些人用出去的。

  遊走的側翼騷擾支援的，則是林立的手下，他們擔任的是斥候，尖兵，通信，甚至戰場支援的任務。

  高函站在晨曦中，看著自己的軍隊，雖然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一切都能按照白天商量演練好的來，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很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