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頓了頓：“我要教你們的，是規矩！”

  “規矩？”眾少年疑惑的看了看彼此，不是做傭兵麽，怎麽和學規矩有關係了。

  “沒錯，你們是番人，番人的樣貌，番人的說話，甚至番人的想法，走到哪裏去，隻要你們不開口說大明話，在大明就會被人當做番人！”

  宋健看看這幫少年：“但是，你們生在我大明的土地上，長在我大明的土地上，不管你們的父母來自何方，在我看來，你們就是大明人，和大明人不同的，你們就是缺乏一個大明的身份！”

  他揚了揚手中的花名冊：“你們的名字，現在就在名冊上，若是我覺得你們合格，可堪一用，這名冊就會直接送到大明廣東布政司香山縣，入黃冊！”

  見到眾少年還有些懵懂的樣子，宋建歎了口氣，他還真羨慕這些番人了。

  “黃冊是大明記錄人口的官方冊籍，也就是說，你們從此就是入了大明的戶籍，受大明官府管轄保護，是大明的百姓了，甚至可以科舉，做官，明白嗎？”

  眾少年齊齊一愣，登時一個個臉露喜色，若不是眼前的宋大人在這裏，隻怕他們都能歡呼起來。

  “不要看他們！”宋健指指遠處那些通過了考核的番人傭兵們：“更別羨慕他們，和他們比起來，你們已經領先很多步了，不瞞你們說，就是奧利維亞小姐，也很羨慕你們，可惜的是，奧利維亞沒有出生在濠鏡澳！”

  另外一個和宋健穿著差不多服飾的人，走了過來，低聲的對著宋健問道：“怎麽樣？”

  “看起來還行，不知道調教出來怎麽樣！”宋健不理站得筆筆直直的少年們，徑直和那人說著話走開了：“按照當初百戶大人調教咱們的法子來唄，他們可是比咱們那時候身子強健得多，想必更頂得住！”

  “也是，先晾了再說，去看看那邊，這番人裏頭，好像還真有幾個有本事的家夥呢！”

  肖恩看看自己的夥伴們，夥伴們一個個站得筆直，看著宋大人離開，卻沒人說話，更沒人鬆懈，從小聽那些從軍隊裏退役的老兵們說過，在軍隊裏可是最重紀律，也就是宋大人說的“規矩”。

  若是長官們沒有下達命令，這士兵們擅自行動，可是要受到處罰的。

  肖恩不怕受處罰，但是，若是因為自己不守規矩而讓自己的夢想變成泡影，這種事情他斷斷是不會讓他發生的，站一會兒算什麽，他絕對不會當那不守規矩的人的。

  而他的這些小夥伴們，大概也是這麽想的。

  於是，在這一排木屋前麵，就出現了這樣一幅奇怪的情形，到處都是走動的，說話的人，唯獨在這裏，三十多個少年，站得筆筆直直不言不語，仿佛是受到了魔咒一樣。

  日頭很毒，汗很多，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肖恩的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看著遠處人影的目光，也似乎有點模糊了。

  他從來不知道筆筆直直的站著，原來還可以這麽累，甚至不知道自己些人傻站著在這裏，到底有什麽意義。

  已經有人似乎受不得累，躲在屋簷下麵去休息了，也不見有人來指責他們，隨著時間的推移，從隊伍裏三三兩兩退出去的人更多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多少人，但是，聽著身後竊竊的私語，他知道，自己身邊的夥伴絕對不多了。

  汗珠從他的腦袋上麵留下來，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從頭上到衣裳，都已經濕漉漉的，那個叫做宋建的大人，似乎站在遠處，還沒有過來，他有點懷疑，自己這麽堅持到底是為什麽了。

  砰，身邊微微一響，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下，那是身邊的一個夥伴，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全身僵硬了，直接就在身後倒了下去，身後的有和他要好的，急忙過來，將人抬到屋簷下。

  也就是這麽一鬆懈，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扛不住了，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前麵走了過來，身後的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

  “好了，下去休息吧！”

  麵前的人聲音很溫和，但是眼皮上的汗珠，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如釋重負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渾然不顧屁股下麵的土壤是多麽的滾燙。

  “這幾個人，多關注一下！”高函對著宋健說道：“有點狠勁兒，好好的雕琢一下，應該還是可以成為可用之人的！”

  “是，大人！”

  宋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他沒想到今天自家大人會來這裏，更沒想到，自己大人打扮得跟他們的穿著一樣。

  高函朝他看了一眼，宋健會意，立刻閉上了嘴，不過，腳下這個已經變得幾乎是半昏迷的小子，已經幾乎聽不清楚他們的說話了。

  “怎麽樣！？”

  高函立刻這裏，問著身後的孫玉林：“這和你當初調教那一批人，可是要強得多吧！”

  “隻怕不如！”孫玉林已經隨著高函在這小小的山穀呆了半天了，他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宋健他們這些人，當初是沒了活路，所以隻要有飯吃，拿他們當人，他們就能跟著大人，義無反顧的為大人賣命！”

  他看著那些番人，再度搖搖頭：“這些人，可以用錢招攬來，自然別人也可以用錢招攬走，大人，用這些人要當心啊！”

  “我說的這些人！”高函沒好氣的笑道：“那些番人是什麽德行，難道我不知道麽，但是這些小子，生在大明，長在大明，除了長相話語，和咱們大明人有什麽區別，開朝指出，朝廷不是一樣也有色目人在朝中為官，隻是時間長了，好像大家都已經忘記了，這些歸化了的外族，其實也能算是咱們大明人的！”

  “大人想用他們！”孫玉林斟酌了一下高函的話語，半響失笑了一下：“這些番人小子，能有什麽用，有什麽事情，有咱們兄弟在，大人何必再用這些外人！”

  “若是咱們走了呢？”高函斜睨著他：“但是，咱們這裏有火器廠，有鐵器廠，甚至不就之後，還可能有商船，這些產業，難道指望著這地方官府來幫咱們照看！”

  “不是咱們錦衣衛也有人嗎？”

  “那是錦衣衛的人，未必是我的人！”高函哼了一聲：“就好像現在，人家看來，你們是錦衣衛的人，但是，你們到底是誰的人，你們心裏沒一點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