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買鋪麵場地，到聘請工匠，購買各種火器廠應要的設施，原料，這一筆筆的銀子砸下去，砸得他叫一個肉疼無比，原來還想著，等著火器廠開工之後，生產出了火器，這錢總是會慢慢的開始回來一些，但是，高大人一句話，這火器暫時不賣，最多隻能換，直接將他這希望打得支離破碎。

  而他現在，就是想抽身，都已經來不及了，以前還想著，就算這市舶司的提舉不做了，宮裏也回不去了，大不了去海外番國找個地方，了此一生，那是因為身邊再不濟也有幾萬兩銀子傍身，但是，現在官職能不能保住暫且不說，反正這傍身的銀子，那是越來越少，眼看這他就快支持不住了。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就是勒緊腰帶，繼續往這火器廠裏填錢，將自己的未來全部和這高大人綁在一起，但是人心隔肚皮，他總是得防著有那麽一天，這高大人覺得從自己身上榨不出油水來了，直接將自己丟在一邊不管自己死活，而且，根據他這輩子的經驗，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還非常的大。

  再一個選擇，要麽他直接就去和高大人明說，總不成這火器廠自己投入了全部身家，卻是為人做一個嫁衣，而且，自己的財力也實在是支撐不在啊，這隻進不出的，那是貔貅啊，這火器廠總得有進有出，才是經營之道吧！

  他現在就是糾結在這兩種選擇當中。

  不過，很快他就不用糾結了，錦衣衛的萬子良找上門來了，那是高大人用火器廠的名義采買的兩門西夷大炮要運到濠鏡澳來，萬子良要市舶司出具一些手續，以對付水師和他市舶司的手下的盤查。

  這事情錢良虎不知道，但是，他隨口問了一下火器廠采買的兩門大炮的價格，頓時他所有的糾結都沒有了，得，啥都別說了，去高大人那裏吧，這幾萬兩銀子，就算殺了他，他也弄不到了。

  “這銀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對於畏畏縮縮找上門的錢良虎，高函一開口就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這事情我會和戶部采買的人談，這兩門西夷大炮，最終也是要著落到他們身上的，若是能從這兩門西夷大炮上借鑒點什麽，對於咱們造炮也有好處，如果借鑒不到什麽，到時候轉賣給他們，咱們也未必會虧！”

  他看著錢良虎，意味深長的說道：“戶部這次準備了六十萬銀子的采買銀子，打算采買十六門西夷大炮，你覺得兩萬兩一門的西夷大炮，他們會不要麽？”

  “那怎麽能，至少得四萬兩銀子一門！”錢良虎大叫了起來：“若是兩萬兩銀子一門，那豈不是咱們替他們忙乎了，高大人你說是不是？”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高函微微笑道：“你前期砸到火器廠的銀子，不會讓你白砸，一旦咱們的火器廠能造出仿製的西夷大炮來，就是戶部采買的這一筆銀子，也夠你連本帶利的回來了！”

  “不敢，不敢！”錢良虎訕訕笑道：“那是替高大人辦事，這些許銀錢，和是下官孝敬高大人的，說什麽本利，高大人也太拿我當外人了！”

  “就是沒拿你當外人，才沒和你說銀錢的事情！”高函覺得此刻應該給這錢良虎透一點底了，免得此人辦事不夠用心，覺得他不能作為依靠。

  “你知道我是怎麽謀的這個觀風使的差事的麽？”

  “這個小人怎麽會知道，一定是內閣的眾位老大人慧眼識珠，大人年輕有為，才有了大人觀風東南的差事，等到大人這差事交卸了，一定是會步步高升的！”錢良虎還真不知道眼前這位，怎麽從錦衣衛南衙鎮撫一下跳到東南觀風使這個位置的。

  不光是他看不明白，就是混進多年的官場老油子，也看不明白這次的變動。

  說是升遷吧，算不得升遷，說的貶謫吧，也算不得貶謫，重要的是，這從天子親軍錦衣衛的鎮撫，一下到內閣認可的觀風使，簡直是橫跨文武兩個天塹，這種調任，可絕對不是普通的一個錦衣衛的官員能夠做的出來的。

  “魏忠賢自縊的時候，我在現場！”高函微微歎了口氣，“可以說，我是看著魏忠賢升天的！”

  錢良虎臉色刷的就白了，關於魏忠賢的死，早就已經傳遍天下，都道是魏忠賢在被貶出京之後，身邊眾叛親離，絕望之中自縊身亡的。

  但是，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的錢良虎，卻是清楚的知道，一旦在宮裏任事，那性命都是皇家的了，皇家讓你活，你就得活著，想死都不行，至於皇家要是讓你死，你無論到哪裏都是一個死。

  在他的揣測中，魏忠賢什麽自縊，那純粹是扯淡，把人弄死了往繩子上一套，那也叫自縊不是，這種事情，宮裏還少麽。

  可眼下看來，這高大人今日是執行皇家的命令做這種事情的人了，這種事，非皇帝的心腹去做不可，這豈不是說來，這高大人不僅僅是皇帝的心腹之人，還是得到內閣認可的人。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時候，又聽得高函慢慢的說道：“這禦馬監的太監，尚膳監的太監，甚至現在東廠的廠公，和我還是有點交情的，總之，若是你在這裏呆不下去了，總有地方安置你，至於你擔心舉薦你做這個提舉的那閹黨會連累你，更不用擔心了，我說你不是閹黨，這天下除了皇帝，沒人敢說你是閹黨！”

  高函傲然說道，他就有這個底氣，閹黨最大的頭目都死在他手裏了，誰敢說他會包庇閹黨的人！

  錢良虎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給高函磕了三個頭：“小人以後若是對大人還三心二意，高大人直接派人取了小人的腦袋去，此後小人就是高大人的門下走狗了！”

  高函穩穩的坐著，受了他這三個頭，事情到了今日，他和錢良虎的關係，才算徹底的確定了下來，他高函不是要網羅黨羽，但是，若是能幫的上的忙的有用的黨羽，他也是不憚網羅幾個的。

  多幾個這樣的門下走狗，沒什麽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