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頭喂雞湯
作者:馬小六      更新:2020-12-15 10:33      字數:2172
  公荀喝了口醒酒茶,抬眼看公浚:“公浚……”

  “餘子俊!”

  公荀咂嘴,心道這小子真是麻煩,細膩起來妥實煩人:“子俊,昨日那宮婢什麽來曆。”

  “今年新進的宮人,現下在行宮膳房當差。”

  “叫什麽?”

  “陳傲雪,家住沽州,年芳十六。”餘子俊如實回答,卻不等公荀再開口,話鋒一轉:“過兩日風雪停了,兄長便定下回朝的行程吧。畢竟剛剛大婚,王嫂定然等你等得心急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又有人謠傳您和王嫂感情不和,王嫂與你情比金堅自然不會疑心,但怕傷了嚴將軍的心啊。”

  公荀拿眼咧餘子俊,三兩句就把他的打算全全給懟了回去,若是這些細膩心思用在政事上也早就成大器了。

  “你這是攆我走!”公荀沒好氣的說,本來有些緩解的頭疼又跳躍著往盛攀升。

  “哪有?你是王上想要去哪裏就去哪,想要幹嘛就可以幹嘛,不過怕朝臣多加議論,更何況外界瘋傳我是你的男寵,我是怕又給兄長憑添煩惱,這行宮有太吸引王上注意的人可不好,我這小官當得還算舒服,若是大家都盯著這,我怕是應付不來了。”

  餘子俊雖然隻字未提公荀幹出的荒唐事,但是言語之中都在提醒公荀,不能隨心所欲的把自己攪和進情愛的謠言中,即便他蠢蠢欲動也不該想一出是一出。

  公荀剛想張嘴,餘子俊就繼續道:“何況馬上便是歲旦,宗廟祭祀總是要兄長親自去。旁人代勞也是流於形式,在列祖列宗心中你可是替代不了的人,即便納了香火接了表書,怕神明心裏也不是那麽回事,更何況兄長本就是天地間獨一無二,別人又怎麽代勞的了。”

  餘子俊字字句句說得都是國事家事,可是聽在公荀耳朵裏全是心事。這不明擺著不讓他在意那侍婢嗎?!公荀不動聲色,餘子俊便又給他斟滿茶水。

  “兄長,我最近的腰疼好了許多,幾乎沒有再犯。”

  “哦,哪位太醫的本事?”

  餘子俊腰上有五處猙獰的傷疤,是那時公荀為了逼陳氏說出玉璽的下落,在公浚身上生生割肉留下來的,雖然之後就讓太醫做了診治,可是還是留下了病根,尤其是剛剛到行宮那陣子,餘子俊常常會從夢中痛醒。

  “不是太醫,是子墨兄。”

  “那個木頭什麽時候有這能耐。”

  餘子俊笑笑,坐在椅子上和公荀對視。

  “子墨兄,很是怕狗。”

  這個公荀知道,怕是小時候跟野狗搶飯搶輸了留下了陰影。這倒是沒什麽,隻是他沒想那個冷若冰霜的人會把自己的糗事告訴餘子俊。

  “誰能想到一個冷麵殺手會這麽不中用。”公荀放下杯子,略有不屑的說道。

  “之前行宮宮人養了一窩幼犬,又小又可愛,牙齒尚未長全便搖著尾巴想要咬人含著你的手指就不撒嘴,結果那小舌頭和剛剛萌生的牙齒像是給人撓癢癢,倒是可愛的緊。其中有一隻黃白花的特別喜歡跟著子墨兄,子墨兄越逃它越想跟著。”

  “這狗也是瞎了眼。”

  明明在很正經的同公荀說著餘子墨的事情,可是公荀全當是在聽故事,所以才開口戲謔,畢竟餘子墨在他麵前是一個做事滴水不漏的親信,哪有這般丟人的一麵,讓個奶狗追著跑,想想就覺得好笑。

  餘子俊也笑,嘴上卻不停:“那日子墨兄幫兄長送書信給我,走的時候那小犬便跟了出去,那時候行宮已經落鎖,子墨覺得不好再進入,便任由它跟著。臨時歇腳時卻不肯讓它近身,隻把它一個留在驛站外麵。結果半夜裏就聽見犬吠,那小犬聲聲哀嚎。子墨兄出去一看,一群野狗正圍著它打轉,怕是餓瘋了想要把同類的幼崽也當成口食。”

  這怕也是自然法則,公荀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可唏噓。可是又下意識的問道:“後來呢?”那餘子墨冷若堅冰怕也是如此感覺吧?

  “子墨兄說他在野狗群中救下小犬之後,他便不再怕狗了,如今他到行宮中定會去小犬的窩棚處,我倒覺得他和小犬成了至交好友,還給它取了名字叫狗子。”

  公荀暗道這是什麽鬼名字。

  “突然之間我便明白,我腰上的傷明明好了,可是我為什麽總是覺得它疼,因為我怕,我一摸到它就覺得那是無人在乎的絕望,於是那天的呼無回應便像夢魘一樣折磨著我。可是人生總是要繼續的啊,何況現在有兄長擔心我的安危,有子墨兄當我是至交好友,我不再是有求無應了,說來也怪,自從我想明白這些事情,我的腰傷便沒再疼過。”

  公荀聽了個長長的故事,以為是餘子墨那家夥的笑話,亦或是餘子俊康複的緣由,結果沒想到餘子俊繞了這麽大個彎,不過是想告訴他“放下”二字。

  公荀臉上神情變換,最後品了一口茶,淡淡道:“好了便好,好了便好!”

  餘子俊去忙他的去了,公荀翻看著手中的書,半天都沒看進去一個字。外麵還在安靜的下著雪,積雪壓彎了樹枝,還沒來得及熟透墜落的紅果,從白雪中鑽了出來,看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無聲無息的雪花把很多事物都蓋在了晶瑩下,公荀看著餘子墨門前一深一淺一人一犬的足印怔愣了很久。

  轉天風雪剛停,王駕便往京畿行進。宮人們恭送王上,一個個規規矩矩的跪候,誰都不知道看上去走得瀟灑的王上,眼睛竟然在不自覺地尋找一個人,可是他並沒有如願,等坐上車輦公荀才苦笑一下,心道:一個眼神而已。

  餘子俊向公荀的車輦深施一禮,轉身對身後的餘子墨說道:“照顧好他,若是有什麽不對,及時告知我。”

  “我知道,你仔細自己。”

  餘子俊淡笑:“若是過了歲旦要來,提前跟我說,我好多備些酒水。”

  “怕是不會了。”餘子墨答道。

  餘子俊看著包裹嚴實的車輦,想起剛才公荀上輦時微滯的身形,又瞧瞧跪在角落裏的蘇韻熙,無奈的說:“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