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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小六      更新:2020-12-15 10:32      字數:2464
  蘇韻熙遵照吳太醫的醫囑,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可是不知道是那日心情太過緊張,還是公荀抱著她跌落的時候力道太大,總之這幾日肚子就是隱隱作痛,吳太醫又調整了幾次藥方,雖然有所減緩,但就是不舒服。

  陳氏和四王子伏誅三日後,其罪行昭告天下,街頭巷尾都招貼著皇榜告示,朝臣百姓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沒成想曾經的國母、王子竟然如此狠毒,甚至把邊北勞苦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就算他們最後成事了,怎會施仁政體民情?!當時為他們求情的朝臣也捶足頓胸,自己怎麽能為亂臣賊子說辭,好在王上清明,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然砸了自己飯碗是小,丟了性命是大。

  榜文蘇韻熙並不全都清楚,直到文玲入宮見她,她才知道,上麵寫著二王子公浚羞愧其母作為已於牢中自戕而亡,公荀念及幡然自省特免去生前罪責,依舊以王子禮製安葬。蘇韻熙心裏有些不平,公浚這一輩子活得太無意,從出生到死亡都是被安排好的,若是當初陳氏未曾掉包,他也該是爹親娘愛的,或許此刻正對月小酌,盡情揮墨吧。不論出於哪種原因公荀隱去了陳氏當年掉包嬰孩的事情秘而不宣,是給公浚留下了死後的體麵,可是生而苦痛死後的體麵又有什麽用?!但願九泉之下公浚能認清自己的族脈,往生轉投個惜他的人家。想到這,蘇韻熙莫名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心想著若是她的孩兒,她定會捧在手心裏疼愛。

  “主子,我此去戚太夫人家中查探略有所獲,她當年有一個貼身侍婢曾與她陪嫁進宮,雖為主仆,但是情同姐妹,所以後來戚太夫人求了旨意把她嫁了出去。據她所說戚太夫人和芸太夫人是閨中密友,無話不說,有一次兩人大吵了一架,她聽進耳裏,好像是芸太夫人喜歡上了別人,戚太夫人告誡她,她執意不聽。再其他的她便不知道了。”

  蘇韻熙眼珠微動,能和芸太夫人接觸上的除了內侍、太醫便是王孫貴戚,內侍不可能,而放眼太醫院,多半是上了年紀胡子一把的主兒,芸夫人估計也不會傾心,那便是王孫貴戚了。這樣想來王子這邊年齡上差不多的也隻有公荀、公浚和公慶,至於王親那麵也隻有那麽一兩個。可以蘇韻熙思量戚太夫人之前的種種,總覺得那人不是旁人,而是公荀,不然戚太夫人何必穿著芸媚的衣衫跑到她宮裏來?若真是公荀……?不會的,隻是芸太夫人自己喜歡,跟公荀不會有什麽關係的。

  “就這些?”

  “之後戚太夫人和芸太夫人再見麵都是小聲低語,有意背著旁人,所以很多事那侍婢也不知道。不過中間曾有一次兩人起了爭執,她正巧要進屋送點心,所以聽到了一兩句,大概意思就是芸太夫人為了那男人竟然要給先王下毒。”

  “什麽?”下毒?芸太夫人是瘋了嗎,竟然打算謀害王駕!

  “之後呢?”

  “再之後那侍婢便出嫁了。屬下去查探了一下,那侍婢出嫁後的一個月,芸太夫人便暴斃,蹊蹺的是當日並無太醫問診的記錄。”

  “這事我也聽聞了,說是人已經涼透了,所以並沒叫太醫診視。”

  “呃……不過當日卻有先王探病的記錄,屬下一開始想或許是先王太過傷懷,可是出診的藥方裏卻都是瀉火清膽的藥,是解怒急攻心的方子。屬下有所遲疑便順著這些線索一路追查,發現這之前先王曾派人查探過王上。”

  “先王查公荀做什麽?”

  “之前茂南地區繳納的稅銀曾被王上扣下,官員不敢聲張卻又不能不繳,於是又去壓榨百姓,鬧得民不聊生,先王怕是注意到了,才會派人查探。可是具體的結果屬下實在無法追溯,但是當時王上帶兵戍北好像與此事有關。”

  威脅官員,私吞稅銀,甚至……甚至私通庶母,忽然之間陳氏在天牢裏的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漆黑的深淵,當時所有的妄言好像都變成了意有所指,莫名其妙的和許多撲朔迷離的事端吻合在了一起。下毒?!當初公荀戍北隻說是先王年邁無法親征,從未聽說徐國王上重病纏身,可也就是公荀戍北出離,先王才一病不起,難道……下毒?!公荀還……蘇韻熙不敢想,她一麵否定自己,一麵又無法控製思緒順著自己痛恨的方向偏離。

  “可查出先王因何病故?”

  “中風。先前並無征兆,突然之間就無法行動了。為此太醫院使許大人還承了罪責,他的妻女後來也下落不明。”

  許大人?許大人……

  “他夫人可姓薑?”

  “正是。”

  所有的細枝末節一瞬間幻化成飛蟲侵蝕著蘇韻熙的腦子,附著在公荀幹淨純良的臉上將他啃咬的斑駁蛻變,蘇韻熙捂著眼睛像是不忍心看到公荀麵目前非的樣子,卻阻止不了細微的線索串聯起來。怎麽會,怎麽會?蘇韻熙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喘息,肚子也跟著絞痛起來,她甚至能感覺到粘膩的液體順著□□滑落。

  “宣太醫!宣吳太醫!”

  吳太醫剛在華盛宮忙了一頭汗,一刻不得停歇就進了泰寧宮,看見公荀納頭便拜:“王上,王上,真得耽誤不得了,王後娘娘的身子越發虛弱,若是在不落胎,怕是會傷及根本,若是以後再想有孕都會困難了。”

  醫者仁心,這吳太醫就是再想飛黃騰達好在還沒丟了醫者的良心。

  公荀臉色凝重,事已至此,他知道肯定是保不下蘇韻熙這一胎了,既然如此,總不該讓這未曾蒙世的孩子白白流掉。

  “五日,力保五日!”

  吳太醫一臉愁苦,可是那是聖旨,他不得不接,真是咬碎了牙才應下旨意。

  轉天蘇韻熙緩醒,肚子的不適雖然減輕,可是心裏的焦慮卻未退去半分,她讓文玲再去查,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她決定所有懷疑都不作數。雖是這麽想,可是她再看見公荀一臉溫柔的握著她的手噓寒問暖時,就覺得脊背發涼,好像麵前的這個人有兩副麵孔,一副是仁愛純善,一副是罪惡難書。好在公荀知道蘇韻熙身子不爽沒有把她這樣慘白冷淡的臉理解成其他。

  “我問過吳太醫了,說是動了胎氣,也沒什麽大礙,不過這些日子總覺得事多,便讓欽天監看了看,打算明日啟程去奎巍山上求個符以保王兒平安,同去可好?”

  蘇韻熙眉頭微鎖,若是昨天前她怕是會一口應下,可是現在她卻在心裏畫狐,明明自己胎動不止,為何公荀還要帶她遠行?見她遲疑,公荀繼續道:

  “然後我們便去行宮,你就在那裏待產,吳太醫說胎兒偏大,若是七八個月再行挪動怕是不便,行宮那麵冬暖夏涼,這樣月內你也不會遭罪。”

  “聽你的便是。”蘇韻熙心中歎息,原是自己想多了,公荀到底麵生何相又怎樣,心裏有她就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