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荀踢掉鞋子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手腳並用的抱著蘇韻熙，也沒有別的過分舉動，就那麽抱著，把臉埋在蘇韻熙的頸窩裏。公荀很少深更半夜來，今日更是沒提前知乎一聲。直到床榻上傳來響動，蘇韻熙才從夢境中清醒，可是身上乏累，連眼皮都難睜開，聞著公荀身上淡淡的蘇合香，她強打著精神：“你怎麽來了？”

  “擾到你歇息了？想你了，不見見你不安心。”

  聽公荀這樣說蘇韻熙淡笑，轉身把自己往公荀的懷裏嵌了嵌，可是已經快五個月的身孕讓肚子早就顯了形，想緊緊抱住公荀實在困難，蘇韻熙隻能蜷起身子把臉貼在公荀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一隻手搭在公荀的腰間緩緩拍著，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她知道公荀這麽晚來，一定是有了什麽心事，蘇韻熙挺高興的，她想做的就是公荀身後的一塊溫柔地，公荀累了能讓他有個安心睡覺的地方。

  公荀用下巴輕緩的摩挲著蘇韻熙的發頂低聲道：“睡吧！”蘇韻熙微不可查的“嗯”了一聲，終於不再和睡意抗拒重新進入夢鄉，直到她睡著，那隻安撫公荀的手才停了下來。公荀深深吸了一口蘇韻熙身上的氣息，陽光的味道終於讓他放鬆了身體和心髒，這是他僅有的溫暖了。

  轉日公荀下朝之後便窩在蘇韻熙宮中看書，天氣暖和，連鳥叫都殷勤了許多。公荀抬頭看了眼蘇韻熙，複又把目光投在書上，想想終於忍不住道：“可以了，你仔細眼睛，那小孩子的衣服，宮人自然會準備的！”

  “宮人準備的怎能同娘親親手縫製的比較，我這每一針都會說一句平安喜樂，我們的孩兒一定會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公荀扯著嘴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任由蘇韻熙縫製，低頭再看書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正逢此時，薛子睿進來，看了看蘇韻熙又看了看王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公荀眉眼都未曾抬，懶散的問道。

  “呃……回稟王上，天牢那麵傳來消息……”

  “說。”

  見王上並無遮掩之意，薛子睿也不遲疑：“陳氏想見王上。”

  “哼。”公荀哼笑一聲，沒想到是陳氏先坐不住了，也對，一但四王子死了，她就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

  “傳消息的人找到了嗎？”

  “是，在四王子宅邸附近抓住了，已經按王上的意思處理了。”

  蘇韻熙知道的並不多，很多事情還在查探中，但是多少從已經獲知的信息中了解到陳氏和四王子感情深厚。今日聽公荀這口風怎麽都覺得不對，可是她沒法多言，在公荀的認知裏，蘇韻熙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怎麽了？”蘇韻熙停了手中的針線若無其事的問道。

  “無事，陳氏又想興風作浪了而已。”

  隻是陳氏嗎？這其中還牽扯了四王子吧，蘇韻熙心想公荀兄弟情薄，若這事牽扯到了四王子，公荀又當如何應對，若是再關押一個兄弟，世間定然會說他心狠手辣，難容手足，一想到眾人會這般說公荀，蘇韻熙就跟著心疼。

  公荀尚未表示如何回複陳氏，便又進來了內侍回稟：“王上，四王子求見！”

  公荀臉上的冷笑更甚，都是驚弓之鳥，他就放出了一點消息，陳氏和四王子就怕成這樣，也對，他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誰死了對彼此而言都是大風險。陳氏投入天牢依舊能和外界聯係把消息傳遞出去，那就利用這一點，傳遞個假信息，讓他們自亂陣腳。

  “好，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起都見了，帶他們去太和殿。”

  公荀起身，蘇韻熙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公荀看向蘇韻熙，明顯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公……，王上，臣妾陪你去可好？”

  公荀看著蘇韻熙的眼睛，眼中微光流轉，默了一會開口道：“好。”

  太和殿。

  四王子先給兄嫂行禮，三人之間並未言它，四王子關心了一下王嫂的身體，畢竟這是王室第一個子嗣。他來的用意不在於此，所以隻是客套了一些家常，自然就把話說著說著繞到了想問的問題上。“臣弟之前無事，便出去遊曆了一番，增了許多見聞。但是也聽到了些謠言。”

  “哦？！什麽謠言。”公荀當然是順著四王子的話鋒走。

  “呃……謠傳我們徐國有爭霸之心，不久就會興兵征戰，這天下怕是沒有太平日子了。”

  “啊。”公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順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然後抬眼輕挑唇角，眼裏流動著邪魅的光芒：“或許不是謠言呢？”

  即便是蘇韻熙知道此時此刻公荀是在套四王子的話，可是那樣的表情，那樣的口氣，都讓蘇韻熙跟著心驚，明明是偽裝的公荀為什麽會這樣真實。

  “王兄真要出兵邊北？”

  “朕何時說要出兵邊北了？！”茶盞停在唇邊，公荀眼神寒涼，連語氣都跟著降低了溫度。

  “臣弟，是聽百姓傳聞……”

  公荀輕笑：“讓朕猜猜，百姓可姓陳，謠言可是要攻打鞨桀族？”

  “王，王兄說什麽呢？臣弟也是道聽途說。一時心急怕對徐國不力，才想著問問王兄。”

  “哦，哈哈哈哈哈哈……”公荀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四王子努力維持的笑容也都透著幾分慘白。

  公荀從懷裏摸出個小竹筒扔到四王子腳邊，四王子不用拿起來看都知道是什麽，上麵的封印還清晰可見，那正是他專門和鞨桀族首領通信用的。

  “王，王兄……這，這是何物啊？”

  公荀眨著眼睛一副天真浪漫的樣子，“啊？朕還指望王弟告訴朕呢？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咱就叫陳氏解釋一下！”

  四王子一聽，登時跌落在地上，順勢跪倒，頹然不動。

  公荀揮揮手，示意薛子睿把陳氏帶上來。

  大門洞開，陳氏肩背挺直，邁著方正的步子踱進大殿，雖是在天牢住了一年，消瘦的雙頰凹陷，可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強大氣場竟然沒有打磨掉，陳氏依舊頭顱高抬一副一國主母的樣子。可是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目光呆滯的四王子，公荀明顯感覺出陳氏的呼吸跟著一緊！公荀率先開口：

  “母……嗬，朕倒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母後？不對，太後？也不對，陳王後，好像也不太穩妥吧。”

  “何必假惺惺！你我本無血緣，敬妃那狐媚子生下的庶出之子，叫我一聲母後哀家都難堪。”

  公荀輕笑，真不知道陳氏是哪來的那種優越感：“廢、後、陳、氏，結黨營私，謀奪皇位，殘害王嗣，其罪當誅！”

  “你敢殺我！哀家手裏可有……”

  “有朕的罪證？！哦，忘記告訴你了！許薑氏已經去閻羅殿報到了！”

  “你！”陳氏怒不可遏，把消息傳遞出去的時候她思量再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想著要一碗秋梨膏，結果真就給了，她就知道出了事。若是眼線未曾出事定然會回複“秋梨膏沒有，豌豆黃行不行。”於是想著先找上公荀，以此給四王子提個醒，可是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把人帶上來！”

  大門再次打開，一個被捆綁結實滿身血痕的人栽倒在地，陳氏和四王子對視一下，都明白，公荀逮住了他們之間的暗線，今天這是公荀布的局啊！

  四王子就算後悔也沒用了，篡奪王位是多大的罪過，事已至此，他隻能自保，於是趕緊俯首在地，響頭磕的連成了串：“王兄，王兄，臣弟知錯了，臣弟知錯了，都是她，都是廢後陳氏指使我幹得，臣弟對王兄本無二心的！”

  “不爭氣的東西！”陳氏大怒身子都跟著晃動起來，若是同林鳥般的夫妻遇事自保倒也應了世間的說辭，沒想到有親情血緣關係，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外甥也是這般樣子，為了摘清幹係，還未有定論就趕忙把她推出去受死！陳氏真是失望透頂。

  “哎呀，王弟你這樣說，得多叫人傷心啊，連公浚的死，陳氏都沒曾反應，你看現在，她都麵色慘白了！”

  蘇韻熙聞言看向公荀，公浚死了？他們從行宮回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麽就這麽幾天公浚就死了？公荀並未發掘蘇韻熙的異樣，而是滿臉帶笑的看著四王子，那種親和的笑容，在四王子眼裏就像是催死的符咒，每一層笑意裏都隱藏著陰間的鬼吏。

  “王兄，王兄，臣弟真的是鬼迷心竅了，是陳氏跟我說的，她和鞨桀素來交好，隻要我幫她逃出生天，她一定會保我無憂！”

  公荀真是覺得好笑了，若是四王子真無二心，他也能保他一生富貴衣食無憂，可是野心這個東西就像春天裏的野草，隻要見了風，就長得飛快，就是火燒炭烤，隻要根兒在那，就永遠不會消散，所以四王子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他要的是萬人之上的王位！

  “你要是這麽說，倒也是孝心，可是隻是這點好處你就會犯下大錯，你這腦子也是不好！如此看來，即便登上大寶又有什麽用？若是別人給你點好處，你不是把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貢獻出去了？！”公荀突然之間冷了臉，這句話他是真動了怒氣，這些年征戰不斷，多少國君為了偏安一隅把國土分割，讓百姓受難！這種人他是最看不上眼的！

  “王兄，王兄，臣弟不曾貪戀王位！”

  “閉嘴！你是三歲孩童還是朕是垂髫之歲，糊弄鬼的說辭這會還有用嗎？若不是陳氏允了你保你登基，你會為她斡旋生死？告訴你，你所求之人定是和你一般的品性！那鞨桀族朕隻應允了一些好處，他們便把你和陳氏的種種都告知了！”

  “你說謊！”陳氏聽聞鞨桀族倒戈真是大為震驚，這是她的底牌了，想當年陳氏的祖父救過鞨桀首領性命，她祖父手中有鞨桀信物，隻要拿此信物鞨桀族定會傾力相助，何況陳氏並不是白要鞨桀的幫助，隻要她能成大事，北邊那些鞨桀族垂涎已久的牧場肥田她都允給了他們！

  “鞨桀族老首領仙逝已久，當年的情誼或許在當年還有些力度，時至今日，你還指望它有什麽效力，廢後陳氏你是最看輕‘情’字的，怎麽自己卻在這上麵押寶，當真是好笑啊！”

  陳氏身子虛浮，不禁倒退了一步，四王子見所有的陰謀都被公荀剖了個一幹二淨，要想活命唯求公荀能網開一麵，於是連連叩首。

  “你閉嘴，莫要求他！”見四王子涕淚俱下，陳氏大聲嗬斥，陳氏一脈就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四王子也是急紅了眼，聽陳氏吼他，突然直起身來，大聲嗬斥：“你才閉嘴！王兄帶我甚好，封我爵位，賜我榮華，都是你挑撥離間！我才迷了心聽你讒言，你就是把我當個棋子！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你都能舍了，何況我這一個外甥！王兄，如此毒婦當真不能留！”

  這話莫說陳氏聽了心寒，就是蘇韻熙聽了都跟著起了一身寒顫，若論起狠毒，四王子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陳氏緊咬貝齒，盯著怒視自己的四王子，閉了閉眼，睜開時已滿是血色：“好好好！公慶，你真該慶幸你是陳氏的血脈！”四王子公慶剛要回嘴，陳氏卻不再理他。對著坐在王座上的公荀邁了幾步，咬牙切齒道：“哀家要把你看真切了，陰曹地府也好畫的出來，這一世敗在你手上，黃泉路上我等著你！”

  公荀好整以暇，任由陳氏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他，由陳氏看個真切又怎樣，最終坐上王位的還是他公荀，陰曹地府黃泉路上，那都是沒邊的期望！

  “公荀啊公荀！黃泉路太冷！你來陪我吧！”陳氏迅速拉動腰封的扣繩，沒成想這平平無奇的腰帶竟然是暗器，守衛並未檢查出來不妥，才任由陳氏穿戴，結果那繡花之下暗藏機關，拉扯之下飛出三支細針！細針縱列排開衝著公荀飛射過來，即便身有武藝這麽近的距離也很難擋開，何況公荀未有兵器在手。公荀並未想到陳氏還留了這樣一手，一時又驚又怒，還未反應，青紫色的衣衫就撲到了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