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禍難料
作者:馬小六      更新:2020-12-15 10:32      字數:3152
  人生很多事情不必過於急切,很多時候不期而遇的峰回路轉,讓惆悵迎刃而解。

  就比如蘇韻熙前幾天還介意“王兄說好看”這句話,埋怨自己肚子不爭氣,這幾日就覺得自己胃裏翻攪脹氣,老是打嗝,本以為又是吃得不對,可是太醫來診脈,歡天喜地叩首說著“恭喜王後娘娘!”

  之前的一次搞了大烏龍,蘇韻熙自己根本就沒往那方麵想,等太醫說是喜脈的時候,她是又驚又喜,一時間臉上不知是哭是笑。娥黛卻全是喜悅趕緊道:“主子向善,真是想啥得啥!”

  打賞了太醫又讓泰瑞去候著公荀下朝,等一散朝就引公荀來華盛宮。蘇韻熙則坐立難安,一會想著自己終於要身為人母,一會又想著公荀得多高興,一會又惴惴不安怕是診錯了脈象……直到公荀來了,蘇韻熙還沒從複雜的情緒中抽離,見公荀看她竟然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喜極而泣。

  “怎麽了這是,出什麽事了,一下朝泰瑞就說你有事,難不成蘇昭那麵傳來了什麽消息?”

  “不……不是!”蘇韻熙擷幹眼淚,握著公荀的手,輕輕貼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有你的血脈了。”

  時間像是在那一刻靜止,公荀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快速發出一聲鼻息,臉上變換卻看不出什麽表情,他微微抬眼,定定的看著蘇韻熙,眼珠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動,半晌才聲音微緊的問了一句:“吳太醫診的?”

  “吳太醫今日休沐,是當值的孫太醫請的脈。”

  公荀頷首,吩咐道:“宣吳太醫覲見。”

  畢竟是帝王之家的第一個子嗣,金貴一些也是應該的,何況讓一直照顧著身體的太醫再瞧瞧蘇韻熙也更放心。可是看吳太醫診脈的時候眉頭微鎖,她的心裏就七上八下起來,難道是有什麽問題?

  “稟王上、王後,確是喜脈,不足一月,隻是……微微有些不穩。”

  蘇韻熙一聽心裏就急,算日子應該是臘月三十公荀酒後鬧出的事情,會不會是這個原因造成的胎像不穩?可她又沒法直問隻能道:

  “可有大礙?”

  吳太醫抬頭看了一眼公荀,公荀卻低垂著眸子盯著自己的指尖。吳太醫隻道:“王後娘娘不要擔心,臣下給娘娘開些益氣培元的藥,您多臥床休息,沒有大礙的。”

  公荀拉過蘇韻熙的手柔聲安慰,又吩咐吳太醫仔細王後娘娘身體,便催促著蘇韻熙早早休息。蘇韻熙窩在公荀懷裏說了些話,真覺得身上乏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可是卻一直做著亂七八糟的夢。

  轉天吳太醫剛給蘇韻熙請完脈,就被宣到了泰寧宮。在冰天雪地裏足站了一個時辰才進去。公荀手不離筆,頭不抬眼不望,沉聲問道:“那胎兒的脈象怎麽樣?”

  “回王上,確實不穩。”

  “哼,我看你這醫術是得回爐重造了,避孕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吳太醫趕忙跪地:“王上,那藥速來都是能預防的,按日子算起來龍嗣該是歲旦前後種下的,可是上次臣下出藥不過是□□天前的事……”

  公荀眼神一抬,那麵立馬噤聲。公荀也是在想什麽時候的事,思來想去隻有臘月三十那天自己記不太清,怕就是那天了。後來問了隨身的內侍,得以求證。可誰知道王上那天喝斷片了?何況這種事又不是他們宮人可以提的。

  “既然懷了,能誕下嗎?”公荀立坐在龍椅上,絲毫不見溫度。

  吳太醫一時也吃不準王上的意思,便如實道:“確有胎像不穩的征兆,若是好好固養,也能順利誕下,但是算日子有孕之後也服用過避孕的藥物,可能對胎兒造成一定的影響,可能……”

  吳太醫有所遲疑,這個影響可大可小,大到畸形、智愚,小了也可能沒事,這誰也不能打包票。

  “無妨,你先保下。讓她好生養著,別再出讓我為難的事情,要仔細自己的腦袋啊!”

  “是、是!”吳太醫連連叩首,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吳太醫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公荀盯著桌案上的筆墨,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按理說周北和晟國邊境該有些風吹草動了,難道是自己高估了蘇韻錦的能力?蘇韻錦若再不動作,他是不是該助把力氣?

  三日之後,還未等公荀出手,周北和晟國界城就鬧騰開了。一夜之間周北界城城頭之上掛起了十具屍體。十具男屍未著寸縷,披頭散發的裹著晟國的軍旗,晟國鎮守的兵丁一邊清點營中人數,一邊把此事上報君主,就算死的不是晟國的士兵,那也是周北蓄意挑釁。鎮守將領點齊人馬並未發現有人不見,看來確實是周北有意辱沒晟國軍威。晟王氣得直跳腳,鎮守將領不知他心裏卻清楚,那十個人是晟王散出去的暗使,最近幾日突然就斷了線,如今卻出現在周北界城,還這般懸掛城頭,這比殺晟王一千兵丁都讓他肉疼。這事周北也是納悶,什麽時候把人掛上去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發現的時候晟國已經察覺了,周北想撤下來已經晚了,官兵一下傻了眼,這不是捅了馬蜂窩嗎?!自己盤查了一圈,沒查出始末,倒是發現自己值夜的兵丁少了四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想來想去就知道這絕對是栽贓嫁禍。可是同晟國交涉,人家根本不聽,晟王甚至大罵周北君主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娘們,以前還礙於臉麵叫一聲世伯,現在直接就是“那老匹夫”。從罵戰到兵戈相見也就是五六日的功夫,其他人也是見怪不怪了,亂世之中紛戰不斷,何況這兩家早就不對付!

  公荀拿著邊界將領的奏章,挑唇輕笑,心道蘇韻錦好手段啊,能逮住晟國的十名暗使也是不容易,若不是晟王的得力幹將,恐怕晟王也能壓下些火氣。現在戰事是越撩越旺,至今未聽蘇韻錦回蘇昭的消息,看來周北、晟國之戰還有得鬧呢,自己先坐山觀虎鬥還是暗地裏碼放些勢力進去?

  召見軍機大臣一同商議,大家各執己見爭論不休,一晃神天就黑了,公荀連應下蘇韻熙去她那用晚膳都耽誤了。

  等來等去不見公荀來,蘇韻熙派人去打聽,才知道公荀在忙正事,都戌時了還沒結束,蘇韻熙心疼,便命人帶上吃食,自己親自給送了過去。

  平日裏蘇韻熙來見公荀,凡事薛子睿在外執事,即便是不許打擾,薛子睿也會向蘇韻熙稟明緣由,今天不但沒有言語,見蘇韻熙上前,還橫跨一步擋住了去路。

  蘇韻熙微有蹙眉,心說薛子睿今天是怎麽了,難不成公荀發了脾氣?按理說不應該,聽聞周北、晟國對戰公荀這幾日心情大好。見薛子睿臉上變顏變色,蘇韻熙心中一個激靈,莫不是公荀身體不適,怕她有孕在身跟著著急才沒去華盛宮的,於是疾走了兩步,薛子睿非但未讓,跟著倒退了幾步有些急切的喚了聲:“王後娘娘……”此時已到了門扉,蘇韻熙剛要說話就聽見裏麵傳來了一句輕呼:“王上,王、王上!”

  蘇韻熙整個人都跟著一抖。凡事經過床笫之私的都知道,這是在怎樣一種情境下發出的嬌喘。女子聲音柔媚,雖是氣聲卻全是甜嬌,被力道打斷的字句雖說得零散,卻全是承寵的恣肆。蘇韻熙一臉無措,茫然的看向蘇子睿又看向娥黛,前者隻是低沁著頭一言不發後者卻是滿臉震驚,迎上蘇韻熙的目光也慌亂的低下頭。屋內茶碗落地而碎,床榻的碰撞之聲越響越大,女子造作的叫喊聲也是越來越快,全不是把這耳鬢廝磨歸為兩人之私,倒像是想讓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在和誰行魚水之歡。

  蘇韻熙想走,可是腳上卻被釘了釘子,聲聲入耳全是公荀與旁人糾纏的畫麵,蘇韻熙的心都跟著在滴血。帝王之家後宮妃嬪眾多,為什麽蘇韻熙會覺得公荀隻會獨她一個,她心裏明白早晚有一天這後宮之中不隻有她一個王後,什麽王妃、夫人定然會花團錦簇。可是知道不代表不痛,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了公荀,心裏滿漲的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可她的公荀,終究是眾人的。

  “啊……王、上,可、喜歡、喜歡奴婢!”

  “喜歡~”

  “是奴婢、奴婢嬌、嬌柔,還是王、王後?”

  “你,是你、是你~”

  登頂的熱潮徹底淹沒了屋內的對話,屋外的人忽覺得渾身戰栗,小腹微痛,這樣刺痛終於解開了身體的束縛,蘇韻熙淚流滿麵的落荒而逃,她此時此刻才知道什麽是痛徹心扉。滿滿血痕,竟然找不到一寸未被剜開的皮肉,就算她緊緊攥握,都不能阻止那種毀天滅地的痛感鑽入毛孔,鑽進血液,鑽進神經,公荀不光留戀別人床榻,還拿她與婢女比較,還真是捅了你個鮮血淋漓還不忘撒把鹽花,這還是那個對她千般寵溺的公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