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大家梳洗換裝後，出到廳來。鄧春榮道：“你們快去見過老太太吧，她常念叨著你們呢。”

  “老太太身體可好？”容素素問道。老太太曾送她一隻“價值過億”的帝王綠翡翠手鐲，她心裏很是感恩。

  “身子還行，就是腦子糊塗了，不知還認不認得你們，名字倒是常嘮叨著的，”鄧春榮歎了一口氣，“不知少華在何方？若是老太太能見著，心裏不知有多歡喜！”

  眾人互望一下，都不敢說出鄧少華的真實下落，若鄧老爺一家知道他在九龍山為匪，又該吃不下飯睡不穩覺了。

  容素素眼珠一轉，掃視著麵前的幾個男人，最後目光落在葉縱橫臉上。她對鄧春榮道：“看來看去，還是縱橫身形麵貌最似少華，不如讓他換上少華的衣裳，讓老太太高興一回如何？”

  “不可不可！”葉縱橫忙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豈能冒充他人？”

  “話不能這樣講，”鄧春榮勸道，“凡事要看動機，若冒充他人是騙人，自然不可取，但若是為了一份孝心，那便值得嘉獎了。哎，看老太太這光景，也撐不了多久了……”

  “若是我扮作少華，若老太太問起我本人的去向，又如何是好？”葉縱橫問道。

  鄧春榮有些為難地對胡梅道：“還得委屈下胡姑娘為縱橫找個借口，畢竟……畢竟老太太以為你們是一對。”胡梅穿著一件鐵鏽紅的棉袍，脖子上掛著老太太送的紫羅蘭大樹葉吊墜。

  葉縱橫本以為胡梅要發火，誰知她竟麵色平靜地一口答應了：“沒問題，我便說他在廣州灣公務纏身，走不開。”

  葉縱橫感激地看了胡梅一眼，她轉過頭不理。她的心情他也體會得到，在鄧宅的日子，他們還是一對情侶，現在已物是人非，怎能不傷感？

  鄧春榮帶葉縱橫到鄧少華的臥室，換上他在家常穿的一套深綠色的福字長衫棉馬褂，正好與容素素穿的淺綠棉長襟袍配對。

  鄧春榮帶著葉縱橫等人穿過走廊，來到老太太的臥室，一個丫環迎了出來。鄧春榮低聲對她說道：“快去報老太太，就說大少爺回來了！”

  丫環看了看葉縱橫，高興地應了一聲，向裏屋跑去。

  老太太的臥室是一個大套間，裏麵是暖閣，外麵是廳。廳裏擺放著各種玉雕和木雕，中間燒著木炭，很是暖和。

  老太太坐在一張榻上，看到葉縱橫進來，竟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叫了聲：“儂啊，你可算回來了……”

  葉縱橫走過去半跪在她麵前，叫了聲：“阿奶，我回來了……”

  老太太抱著他痛哭失聲，又拉他起來，上下打量，含淚道：“華兒，你長高了，又長俊了……”忽然，她臉色微微一變，似是發現了什麽。畢竟，葉縱橫的外表氣質與鄧少華還是有差別的。

  葉縱橫心裏一急，迅速調動意誌力進入老太太的大腦，植入了一個概念——“你眼前的人就是孫子鄧少華”。他有些愧疚地想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若鄧少華恢複正常，再消掉這個概念吧……怕就怕，老太太等不到那一天。

  鄧春榮心裏一緊，擔心老太太識破真相。但老太太看著葉縱橫，又恢複了歡喜的表情，看來並無破綻。

  葉縱橫忽然聽到屋頂上有什麽聲音，眼光向上望去，身體一動便想去追。

  誰知老太太一手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抓住容素素戴著帝王綠手鐲的纖纖素手，喜道：“素素也來了，好孩子，你們成親了嗎？”

  容素素隨口答道：“是啊，我們成親了。”話剛出口，這才想起老太太問的是自己與鄧少華，麵色大窘。

  “那可太好了，你們是搞的新式婚禮？我懂，現在是新時代了……回來了，就好好擺酒慶賀下……”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攏。

  葉縱橫露出為難之色，他可不想冒充鄧少華與容素素舉辦婚禮，那就太不像話了。

  鄧春榮也覺得不妥，對老太太道：“母親，現兵荒馬亂的，不宜太過張揚，以免引來賊仔，家裏人一起吃飯加菜就好。”

  老太太還是知道匪患的厲害，道：“也好，也好……”又見到胡梅，又拉住她手問道：“梅兒也在啊，縱橫呢？”

  胡梅眼圈紅了，低頭道：“他公務繁忙，在廣州灣回不來……”

  “那他就不懂禮了，大過年的，怎麽也應該陪老婆回家看看吧，我還挺喜歡那孩子的……”老太太笑道。

  胡梅心一痛，突然抱著老太太哭了起來，把眾人嚇了一跳。老太太從懷裏摸出一張錦帕，替她擦著眼淚，緊張地道：“好孩子，怎麽了？是不是縱橫欺負你了？”

  胡梅抹了抹眼淚道：“沒有，我是見到老祖宗心裏太歡喜了……”

  葉縱橫見她哭成這樣，心裏湧上幾分愧疚，若不是自己三心二意，她也不致於變成這個樣子，隻是世事難料，很多事身不由己。

  胡梅忍住淚水，退到一邊。高飛鴻帶著林麗娜來見禮。老太太見到林麗娜，又笑得合不攏嘴：“飛鴻眼光好，老婆長得就跟畫上的美人似的，這小腰細得……”遂命人拿出一串通透碧綠的翡翠手串賞給她。

  這手串每顆都有中指頭大小，水頭極好，顏色很正。林麗娜是見過世麵的，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她心花怒放，馬上露出“戲精”本色，甜言蜜語將老太太哄得開開心心。

  接著，葉武、成宏喬、胡小菊、容小竹，都來與老太太見麵。老太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笑成了朵花：“大個仔，大個女，都快認不出了……”又命丫環端出一盤玉如意掛件賞給四人。

  所有人見過老太太後，容素素這才命人將從廣州灣帶來的禮物奉上，全是難得的進口洋貨：有法國洋裝、玻璃器皿、雨衣、尼龍襪、香水、口紅、打火機、手電筒、自來水筆、洋香煙、洋酒、巧克力等。

  這時，鄧春榮的夫人、鄧少哲、兩個妾室和兩個庶出女兒都來了。兩個女兒將洋裙在身上比劃著，很是歡喜。其中一個模樣秀氣，不停用眼角餘光偷看葉縱橫，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

  老太太看著這一滿屋子孫後人，心裏很是滿足。她最愛的自然是葉縱橫扮的“鄧少華”和容素素，這兩人，在她心中，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有生之年總算了了她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