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59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3077
  三毛曾經說過,“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按理說,青春的日子應該是無比美好的,盡管它過得飛快,讓著急的人怎麽也抓不住,可是桂卿最近卻並不這麽認為,因為白郡近期就要光明正大地結婚了,就要身披婚紗風風光光地嫁給邊雪山了,這成了盤旋在他心頭一片揮之不去的極為厚重的陰雲。這事當然還是曉櫻親口告訴他的,因為他不和白郡來往已經很久了,所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知曉她的婚事,僅此一點就讓難過了好久。

  他在電話裏實在是聽不出來曉櫻最真實的心情和想法,而隻是很機械地感覺到,她似乎很為閨密的婚事感到新鮮和興奮,感到歡欣鼓舞。這種彼此隔膜的異樣感覺讓他感覺十分難受,搞得他恨不能立刻就把手機給摔了,如果能通過這種方式把她從手機裏摔出來的話。

  萬分鬱悶之餘,他驀然想起來“從此山水永不相逢”這句話,覺得此話意境很好,同時也很淒美,但就是不太適合眼下的情況,所以就更加鬱悶不堪了。他一時間想不起其他更合適的句子來形容自己糟糕至極的心情,便不再多想什麽了,反正以後他有的是時間可以用來暢想,他愛想什麽就有什麽,也不用花錢買。

  “那是絕對必須的,當然也是程序性的,”他在和她通話的同時卻又不禁如此想道,其實心裏已經湧起無盡的淚水了,縱然是把杭州西湖的水全部拿過來恐怕也不夠他用的,雖然他不是什麽多情的人,“她理當如此,否則就不是人人皆知的青雲好閨密了。”

  “世上豈有不為閨密結婚而感到驕傲和自豪的女人呢?”他又徒勞地想道,連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比張雨生傾情演唱著名的《大海》時還要可憐數倍,“或者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孩。”

  “她現在是××局長的兒媳婦了,”她在電話中略微提高了一下聲音,不痛不癢而又莫名其妙地說道,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著實異樣得很,讓他不禁體會到一股濃烈得根本就化不開的酸意,“而且還是××所副所長的正牌子夫人,或許下一步極有可能是所長夫人。”

  說到“所長”這兩個奇怪的字眼,他又想到了廁所也是所,不禁開心地笑了,覺得廁所真不該叫廁所的,哪怕叫廁屋也行。

  “不錯,多少人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她現在全都得到了,”他含糊其辭地回了句,話語中透露著一絲明顯的嫉妒和厭惡,而這種嫉妒和厭惡又是他以前從未認真體驗過的,就像一個外形怪誕而又腥臊逼人的新物種一樣,“或者說很久以前她早就得到了,並且她的頭上還戴著市×副院長女兒的巨大光環,盡管這個光環現在已經掉色了不少,但畢竟餘光還在,有時候一樣好使。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就是站那裏一動不動,像我這種小人物脫了褲子也追不上人家。”

  “可是白大大的身體已經垮了呀,這你是知道的。”她的良心也許受到了一絲譴責,所以轉口又道,連她自己也未必清楚這麽說又是什麽意思,又能表達出什麽意思,不過好在他一直都是個很寬容的人,也不會和她過於計較什麽,這讓她減去了不少不必要的顧慮。

  “所以,她才要急於嫁給邊雪山啊,是吧?”他自以為是地冷笑了一聲,又略帶鄙夷地說道,同時還覺得自己已經夠客氣的了,要不是念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他還有更難聽的話要說呢。

  “不知道。”她小小地報複了他一下。

  “不然的話,她慌什麽呀?”他大聲地問道,很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但是又不是衝著她來的,也不是衝著天和地來的。

  “可是她心裏的那份痛,或許隻有你才能懂吧。”此刻她確實有些故作深沉和自以為是,她本該說的不是這句,而是另外一句“人家也沒慌呀”,但她真的不想再刺激他了,尤其在是這個可怕的時候。

  “哦,是嗎?”他快速地反問了一下,已經隱約有點神經質的苗頭了,而且她也大致地聽出來了,並且已經開始擔心了。

  “我說的是,或許。”她小心翼翼地回道。

  “哼,你這可是高抬我了呀,我又能懂什麽呢?”他馬上反唇相譏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邪氣,早就忘記了他曾自詡最是個憐香惜玉和善解人意的普通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有意平淡地回道。

  “我知道,”他比較粗魯地堵了她一句,然後又道,不再溫文爾雅地給她留什麽說話的機會,“不過要我說,她最好的朋友應該是你,你才是最懂她的人,對吧?”

  “不,她最好的朋友應該是你。”她賭氣回道,看起比他還要頑固幾分,還要難以馴服,真是一對來自不同世界的強筋頭。

  “請問我有何德何能啊,竟能擔此重任?”他直接諷刺道,他就是這樣令人討厭,關鍵時刻還迂腐得要命。

  “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她似乎有些生氣了,其實也是有些生氣了,隻是拿他沒辦法而已,於是便加快了語速責備道,希望能憑著較好的關係把他給責備醒,“實話告訴你吧,你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這話是她親口告訴我的,並不是我憑空捏造出來的,或者是我隨便推測出來的,你明白了嗎?”

  “哦,天下竟有此事?”他的心裏猛然一激靈,仿佛被冰冷的鋼針完全紮透了,紮完之後那個可惡的針瞬間卻又化掉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找不到出氣的地方,於是便硬硬地反駁道,“我真不能相信。”

  “你又何必不相信呢?”她苦苦勸道。

  “你是知道的,她這個人認識的人很多、很雜,什麽樣稀奇古怪的高人她不認識?”他單刀直入地說了一下自己不相信的原因,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說法,並隨之體會到自己的心情,“你說她犯得著把我當成她最好的朋友嗎?我感覺根本沒那個必要啊。”

  “可事實上就是,你能有什麽辦法?”她回擊道。

  “也許她隻是在某個特殊的場合隨口說說罷了,”他牽強附會地說道,連一點真憑實據都沒有,要是白郡知道了肯定會寒心的,“然後你就當真了,現在還傻傻地學給我聽,真是的。”

  “哼,懶得理你了。”她道,也隻好使出這一招了。

  “有時候,你確實不如她聰明,不如她看問題透徹。”他隨即回敬道,就知道她會沉不住氣再次反擊自己的。

  “或許是吧,”她無奈而又疲憊地歎了一口氣,真不打算再爭論下去了,既然她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確實不需要再進一步驗證下去了,“不過你也不用過於看輕自己,那樣不好,那叫妄自菲薄。”

  “我隻是懂得做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這個道理罷了,豈敢隨便看輕包括我自己在內的任何人啊?”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突然有些賭氣的意思,而且賭注還很大,似乎包含了他的整個人生,一個卑賤而又懦弱的人生,一個任何時候或許都不值一提的苟且的人生。

  她聽後隻好保持沉默不語了,這也是一個應對他的屢試不爽的好辦法,她心裏清楚得很,此刻正該拿出來。

  “不僅如此,”他繼續自顧自地強調著,那意思根本就不在意她聽與不聽,懂與不懂,最後的結果有用還是無用,反正他就是要把心裏話說出來,管什麽三七二十一呢,橫豎都是×朝上罷了,“我還特別看重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這裏邊既包括白郡,當然也包括你,我是把你們都當成神一樣來看待的,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接受了他臨時捏造出來的謊言。

  想想這又有何不可呢?

  隻要他是善意的,是真誠的,這就足夠了。

  “哦,對了,你說她心裏有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究竟是什麽樣的痛呢?”他又提到了這事,他一直都沒忘的事,“竟然值得你再親自告訴我,讓我心裏從此再也放不下。”

  “不明白最好,”她似乎笑了一下,但這笑容一閃而逝,從此再也找尋不到,然後又淡然地回道,“或許是我猜測的也未必。”

  “況且你也是知道的,”她又冷笑道,心中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冷氣,一旦不小心給釋放出來,定能把整個地球給牢牢地凍住,“我向來都有些多心,無論對什麽事,無論對什麽人。”

  “聽你的話,我好像什麽都應該知道啊,”他不禁嘲笑道,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難道我真能未卜先知,成了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