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74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821
  周一的中午,桂卿又去杏仁巷馬二姐那裏了,他不僅十分喜歡那裏香酥誘人的菜煎餅,也特別懷念上次偶然碰見的那個紅發女孩。對那個可愛女孩子斷斷續續的思念之情,在曉櫻明確地告訴他兩人之間不會再有什麽想念頭之後竟然變得非常強烈,非常難以遏製了。他現在迫切需要找到一個心儀的女孩子,來迅速代替曉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以免得自己因為悲傷和懊惱過度而幹出什麽不合適或者不理智的事情來。

  其實在整個周六周日裏,甚至包括在去杏仁巷的半路上,他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是失戀了,他覺得自己不過就是到市場去買了一回菜,隻是因為講不下價錢從而沒買成菜而已。曉櫻願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麵前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這對於他來講才是最具有裏程碑意義的事情。他破天荒地第一次向一個正兒八經的城裏的漂亮女孩去表達愛意,結果被人家委婉地遺憾地拒絕了,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就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和長籲短歎的,他不停地這樣安慰自己,強忍著幾次就要奪眶而出的一點也不爭氣的淚水。那淚水裏飽含了鬱悶、傷心、寂寞和愁苦等失戀的人常見的各種情感因素,更充滿了對自己匆忙示愛行為的唾棄和後悔,他認為自己還是沒有像個成熟的男人那樣看透形勢,並且非常錯誤地估計了兩人之間巨大的不可逾越的現實差距。

  陽光依舊燦爛,隻是太陽底下的人變了心情。

  “想想也是,人家爹娘是幹什麽的,咱爹娘是幹什麽的?”他一邊這樣深深地自責著,一邊恨不能抽自己兩嘴巴子,盡管有時他也認為自己此前的舉動還是頗能感動自己的,“人家是什麽樣的家庭條件,咱自己又是什麽樣的家庭條件?人家是什麽樣的成長環境,咱自己又是什麽樣的成長環境啊?土生土長的癩青蛙居然還幻想著能吃上又白又嫩的天鵝肉,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幸好人家白天鵝沒有嘲笑我這隻癩青蛙,不然的話結果更慘!唉,我真該好好地撒泡尿照照自己猥瑣不堪的樣子,要不是人家給我留麵子,我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呢……”

  “平時互相談得來的人,就一定能在一起談戀愛嗎?彼此互相喜歡,稍微有那麽點意思的人,就一定可以結婚嗎?”他一絲不苟地鄙視起自己來,並且神神道道地自問自答道,“顯然不是這麽回事嘛,兩個原先素不相識的人最後能走到一起耳鬢廝磨地過日子,怎麽會這麽簡單就成了呢?在婚姻當中,難道說最不重要的考慮因素就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嗎?和門當戶對比起來,感情真的是一文不值,甚至連提都不應該提一下嗎?究竟什麽因素才是決定婚姻關係的關鍵所在?”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連綿不斷的認真思考,他最後堅定地認為一定是自己過於拘謹和迂腐的表白態度嚇壞了她,從而使得她不敢再和他繼續深入地交往下去了。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種和她在一起接觸隻是“玩玩”的想法,也許她就不會那麽認真地和他談論起兩個人在究竟一起合不合適的事情了。是他自己人為地畫了一個圈,然後又被這個圈給限製死了,所以最後才會被踢出局的。或者是他自己想當然地破壞了兩人之間在感情方麵的某種戰略平衡,所以才得到這樣悲劇性的下場和結局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自作孽,根本就怨不得旁人。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自己做得對,是個所謂的正人君子,可惜這個年月沒人喜歡他這樣的人,因為他做什麽事都太認真了,這樣會給旁人帶來巨大的壓力,尤其是對那些想要遊戲人生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生活的壓力不應該由女人來承擔,如何進行選擇也不應該由女人來決定,”他慢慢地想道,似乎有些大徹大悟了,也快要捋清楚這其中的道理了,畢竟他也明白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她們隻需要在特定的氣氛和環境下,直接做出屈服或者認輸的意思和動作就行了,或者什麽都不用做,隻要默許一些事情就行了。被一個輕鬆自如的詼諧幽默的實力超群的男人直接或間接征服,是她們進入愛情天地和婚姻生活的最普遍的過程,也是最講道義的過程。恰恰在這一點上,我卻表現得像個十足的憨熊,標準的笨豬!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不會接受我自己,不能原諒我自己的。更多的時候女人就不該取得選擇權,選擇隻能讓她們徒增煩惱,最後把事情搞砸。”

  “謊言,真實的謊言!”他咒罵道,心情十分惡劣。

  “一切的托辭都是不折不扣的謊言,精雕細琢的金光閃閃的謊言,披著偽善的溫情的外衣的謊言,”他開始認真地報複性地仇恨起她來了,並且因為這種不斷加強的充滿悲情的仇恨情緒而使得他開始感覺輕鬆起來了,很奇怪的樣子,“而且她拒絕我的時候說得越是懇切,越是動情,實際上就代表著她的內心越是無恥,越是虛偽,越是看不起我。她明明就是不喜歡我,卻非要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似是而非的借口來糊弄我,好像我是一個很難打發的潑皮無賴一樣,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對待我,哄騙我,否則的話我最後很可能會傷了她……”

  “可是,既然她明確地表示不能和我在一起,為什麽當初她要主動聯係我,找我玩呢?”他餘怒未消地自言自語道,並且為自己終於想到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而感到一陣陣難以抑製的竊喜,同時他又多次確認在她以前和他說過的話裏是非常明顯地包含著各種親近和曖昧之意的,“而且還是通過白郡主動聯係的我,難道說是她們兩個人閑著無聊想要戲弄我一番嗎?難道說她們的心機真有那麽重嗎?俗話說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如隔紙,她要是真心喜歡我的話,後來又這樣做真有必要嗎?早知今日,她又何必當初呢?”

  不過很快他就非常堅定地否定了上述這個可怕的想法,因為她們倆根本就不是那種輕浮下賤和無聊庸俗的人,他定然不會錯看她們的,否則的話也顯得他太沒水平了。對於要不要在她跟前繼續努力一番,再去試著表白一下或者解釋一下的問題,鑒於他那已經受到嚴重傷害的強烈的自尊心和那種時時刻刻都在深深地折磨著自己的難以想象的痛苦,他最後的決定是,從此以後默默地放棄,在她麵前永遠不再提起這檔子事。好馬豈能再吃回頭草?劣馬更不應該回頭吃。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他不知怎地竟然想到了這句鐵骨錚錚的話,並且馬上覺得這句話說得非常有意思,特別適合表達他現在的心情和處境。他向來都有一個很壞的毛病,那就是無論碰到什麽樣的事以及什麽樣的人,也不管當時自己的內心是怎麽想的,事後他一定要找到一段合適的話把那種情況或者心境形容出來才會覺得舒服,才會認為事情得到了真正的了結,哪怕隻是用一個詞來描述一下整個過程也行,隻要這個詞是恰當的,他能接受和認可的。他明白,這是一種典型的不可理喻的強迫症,一種完美主義者常有的壞毛病,也就是對萬事萬物都有一種追求對稱、工整、圓滿、和諧的強烈意願,一旦這種意願不能得到充分的滿足就會感覺痛苦萬分。一段莫名其妙地無疾而終的感情是他被迫樂於接受的,因為他必須要表現得更豁達更樂觀一些才行,特別是在她麵前。但這也是他絕對難以容忍的情況,因為他不允許自己去犯這種有辱智商和情商的低級錯誤,特別是在這麽重大的人生問題上。他清楚地記得她說的是“為所當為、順其自然”,而不是“順其自然、為所當為”,這兩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必須要給自己一個說法,這個問題嚴重地困擾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