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9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3101
  桂卿不禁想起來白郡24小時都在忍受的耳鳴,覺得那也是一種極端難捱的折磨,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據說天才畫家梵高就是因為忍受不了強烈的持續的耳鳴才揮刀割掉自己耳朵的,但是割掉之後也沒什麽用,還是解決不了耳鳴的問題,而著名詩人海子也是因為這個不治之症而臥軌自殺的,雍正皇帝貌似也長期備受此病煎熬……後來,他又認識到自己不該走神,便把思緒又拉了回來,還是曉櫻的影響力更大一些。

  “據說,釋迦牟尼佛曾經轉生為一位仙人,名叫忍力,”曉櫻還是剛才那副表情,那種聲音,真如一位高不可攀的堅定異常的修行者,令他不禁甘拜下風,“他發願說永遠不對眾生起嗔心。當時有一個法力強大的魔王,為了摧毀他的修行,故意幻化出一千人,用各種惡語詛咒他,用各種妄言誹謗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用種種難以啟齒的言詞羞辱他,並且時間長達八萬四千年之久。比如,當他前往城市的時候,這些人甚至還把大糞澆在他的頭上、衣上和缽裏,用掃帚猛擊他的頭。盡管這些人時時處處都在侮辱他傷害他,但是不管別人如何對待他,忍力仙人從未怒目相向,也從未想過以牙還牙,甚至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之類的話也沒說。他隻是暗自發願,要以此修安忍的功德回向無上菩提。他對自己說道,等我成佛之後,一定要先度化這些人。”

  “都說‘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此言果然不虛啊!”他由衷地讚歎道,覺得自己確實孤聞寡陋、見識淺薄。他沒想到她居然懂得這麽多關於佛教方麵的知識,而且還都是些他此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便不禁對她更加肅然起敬了。

  “過獎,過獎,”她滿麵堆笑,十分不好意思地謙虛道,再一次表明自己原本就無賣弄之意,“我也不過是閑著沒事的時候胡亂找幾本雜書看看,湊巧了記住三言兩語,在你跟前賣弄賣弄罷了,要論起真格的來,我和你根本就沒法比啊。你好比站在這山嶺的頂上,我還在山腳下的麥地裏呢,層次差得太遠。”

  “我記得好像弗洛伊德曾經說過,”他隨意地笑笑,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基本認可了她的謙遜,同時又察覺到如此一來,自己倒顯得有些自鳴得意了,於是就隨口胡謅道,“人,本性就有攻擊性,關鍵時候如果不能攻擊別人,那麽就會轉向攻擊自己。一個乖寶寶或者老好人的背後,其實是對自己本能的痛苦壓抑,這種人會千方百計地滿足他人,討好別人,而唯獨忽略了自己正常的合理的需求。所以,我們應該避免走入一種常見的誤區,那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當老好人的願望而去刻意地委屈自己,同時去縱容壞人的各種惡行……”

  她隻是對他的轉折性論述報之以甜甜淺淺的一笑,並未由此再引申開去,她懂得什麽叫適可而止和恰到好處,她就要這樣。當然,隨意一句話都可以引起無數的聯想和議論,這肯定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你平時沒事的時候,都讀些什麽書啊?”她嬉笑著央求道,並且認定他一定會認真回應她的要求,似乎憑著目前兩人之間非同一般的交情,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你願意的話,順便也給我推薦幾本,讓我也學習學習。”

  “我啊,要說讀得最多的還是《紅樓夢》,”他竟然像個真正的讀書人那樣微微一笑,然後回道,同時也覺得自己真是夠矯情的,“其他的書其實我涉獵得並不多,一時半會的還真不好給你推薦。”

  “一本《紅樓夢》就夠人讀一輩子的了,”她替他解圍道,顯得很仗義的樣子,卻沒想到他讀書少的原因主要是沒錢買書,“要不然這世上哪來的那麽多紅學專家啊。”

  “你說得很對,”他非常感激地說道,順理成章地找到了些好不容易才遇到知音的感覺,“這本書確實讓人越讀越迷,越讀越癡。都說《紅樓夢》是個坑,一旦跳進去,鮮有能毫發無損地爬出來的。”

  “怎麽樣,你在這個坑裏感覺如何?”她笑問。

  “哪裏,哪裏,我連坑的邊都還沒摸著呢。”他不好意思了。

  “少謙虛了,要不你給我講講你對這本書的看法,如何?”她撅起嘴唇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翹起嘴角要求道,“這回我可是當麵虛心請教啊,你不要再敷衍我了!”

  “看,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他提高聲音回道,覺得女人要是撒起嬌來男人真是無法抵禦的,特別是當這個男人很喜歡這個女人的時候,這個規律比萬有引力的適用範圍還要寬泛,“難道我真有那麽厲害,都厲害到能夠給你講自己的看法?我可不喜歡好為人師啊。”

  “哎呀,閑聊嘛,你別瞎想那麽多了,”她隨即補充道,想減輕他的心理壓力,“隨便說說就是,反正我覺得你的看法肯定與眾不同。”

  “當然了,”大概是覺得這話並不利於他放下包袱輕鬆發言,所以她接著又轉口道,“就算是沒什麽特別的見解,能和你聊聊這本書也是挺不錯的一件事嘛,因為,畢竟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關於這一點,我們可謂是不謀而合,興趣點相同。”

  “噢,原來如此啊,那我就按你的要求隨便談談吧,”他朗聲回道,隨即便興致勃勃地依照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講起來了,“說起《紅樓夢》這部曠世奇書,我覺得有一點首先必須得明確,那就是這本書到底是想說些什麽事的?也就是它的主旨到底是什麽?”

  “不是寫寶黛釵的愛情悲劇和賈王史薛四大家族沒落史的嗎?”她故意跟著攪合道,看來用的是裝瘋賣傻的招式。

  “當然不是了,而且我堅信絕對不是這樣,”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又在不經意間落了俗套而不自知,“我比較認可這個觀點,那就是全書的整體基調就是罵清廷、罵流寇和悼念大明。以前蔡元培等人認為《紅樓夢》是吊明之亡和責清之失,這應該是看得比較準的。但是,以前很多人對《紅樓夢》的解讀其實漏掉了一股很重要的勢力,那就是流寇,也就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勢力。《紅樓夢》要是真反應明亡清興的曆史,那不可能不寫當時文人最為痛恨的流寇,書中對流寇的痛恨甚至超過了對女金滿清的痛恨。”

  “哦,這個觀點似乎頗有見地,本姑娘願聞其詳。”她鼓勵道。

  “我也就是隱隱約約地有這麽一種感覺罷了,”他受到了她原汁原味的鼓勵,下邊講得更起勁了,他也是難得有機會當一回老師,因為平時極少有人正兒八經地鳥他一眼,“具體的內容我也說不很清楚,弄不太明白。其實你隻要想一想,明朝實際上是被李自成的農民軍滅掉的,而南明是被滿清滅掉的,就能大致理解這本書主要是罵誰的了。總之一句話,《紅樓夢》絕對不是要表現反清複明那種比較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的,更不是要哀歎和感傷什麽封建大家族的腐朽和沒落的,而主要是為了隱寫明亡清興那段血淚曆史的。為什麽這樣講呢?因為那段充滿屈辱和悲憤,極端不堪回事的曆史,野史寫得亂七八糟的,而正史又不會客觀地記載,唯有通過表麵上描寫男女之間的愛情和封建大家族悲劇的小說來記錄了。而且,把男人寫成女人,把某種勢力寫成女人,這是作者最基本的寫作手法。”

  “對,這本書首先應該是一本隱寫的史書,”她也跟著一臉凝重地分析道,似乎愛國主義的光輝在她一個弱女子的身上又顯聖了,“這一點必須得肯定,離開這個大方向去探究和欣賞它肯定會誤入歧途,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如果它隻是描寫寶黛釵之間的愛情悲劇以及曹雪芹家族整個沒落過程的話,那麽它的藝術價值顯然就沒有那麽高了。”

  “其實啊,”他又補充道,顯得有些急於要表達的意思,“你隻要知道賈寶玉大概代表著玉璽和明朝正統,釵黛二人分別代表著不同的文化和勢力,基本上就能很好地領悟全書的意思了。比如,薛寶釵姓薛(雪),冰冷的雪,她又天性好冷,連住的屋子都和雪窟一樣,不是和東北的情況差不多嘛,這個應該好理解吧?”

  “嗯,有道理!”她立即讚道,同時又順著他的思路走下去,“再比如,賈寶玉的頭型就和絲巾包裹著玉璽的情形比較類似,也很能說明問題。還有,他這個人從小就比較喜歡吃女孩子嘴唇上的胭脂,也是很好的暗示,因為玉璽當然離不開紅色的印泥了……”

  他們就這一觀點深入地交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