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39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100
  雖然第二天是星期五,但是桂卿因為頭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早上起得也很晚,以至於連早飯都沒撈著吃就急匆匆地趕去上班了,在他眼裏這個班輕易是不能耽誤的,因為它象征著一種來之不易的成果,雖然這種雞肋般的工作從某種程度來講,其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非常穩定地窮一輩子。從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他都有點渾渾噩噩和心不在焉的感覺,一整天的時間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去了,也沒有留心奶奶的情況怎麽樣了,而平常他多少都會過問一下的。到了周六這天早上,他本打算好好地睡個懶覺補補精神,也好整理整理紛繁雜亂的心情的,所以到很晚的時候才慢騰騰地爬起來,然後自己下了點麵條吃。

  父母已經出去幹活了,家裏隻剩下他和奶奶兩人了。奶奶起得早,也已經吃過飯了,所以用不著他來照顧什麽。此刻老媽媽已經像往常一樣自己搬著個馬紮子坐在影壁牆前曬太陽了。她心裏一邊盤算著到日子了,下午或者晚上就該搬到小三道全家去住了,一邊又想著她的小女兒秀珍半夜裏挨打嚇跑的事,腦袋裏遂不由得一陣混亂,肺裏也感覺很難受,憋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桂卿剛放下筷子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和奶奶說話,他一聽是小姑的聲音,就馬上走到院子裏來迎她。小姑兩隻手各拎著一個白色的大塑料袋子,裏邊裝滿了奶奶平常愛吃的東西。他趕緊走上前接過東西來,然後拿到屋裏去,接著又出來和小姑和奶奶說話。

  “俺娘,你坐在這裏不冷嗎?”秀珍關切地問道。

  “我不冷,在這太陽地裏坐著才暖和呢,比蹲屋裏強多了,屋裏悶得慌。”老媽媽高興地說道,看見小女兒在眼前好模好樣的,她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整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她也是過夠了。

  “秀珍啊,昨天黑天恁兩人又吵什麽的呀,攪得四鄰不安、雞狗不寧的?”她關切而又失望地問道,這回終於輪到她說話了。

  秀珍聽了老娘滄桑的問話,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而嘴上卻沒說什麽,隻不過她的眼裏全是濕鹹的淚水。

  “俺奶,你這麽問俺小姑,有什麽意思呢?”桂卿連忙插話道,算是主動替小姑化解身上無邊的傷心和委屈,盡管他的語氣不怎麽好,“俺小姑夫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發起酒瘋來還問什麽理不理的,還不是任著他自己的性子胡來啊。你連問都不要問,就能猜著他昨天黑天能結出什麽好繭來。”

  “唉,沒好作呀,他!”老媽媽用兩隻幹枯的手抱著那個梧桐木砍成的拐棍使勁地敲了敲腳下的水泥地麵,氣憤而又無奈地說道,一副隻求一死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心酸不已。

  “俺娘唻,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怕什麽丟人現眼的了,”秀珍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道,她主要還是怕老娘為她擔心,“實話給你說吧,這一陣子他田福安就沒好作!他覺得他開這個飯店生意不孬,能掙點熊錢了,就開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以前的事,”她喘了口氣後又道,“別管誰對誰錯,過去的就過去了,我也不想和他再多翻騰了,反正我的心都寒透了,可是現在這一陣子他有點忒過分了。”

  “你說這才幾天啊,”她終於說到了問題的關鍵,果然是不怕丟人現眼了,“他就擱我眼皮子底下和那個賤貨小郭嘻打哈笑、眉來眼去的。你說說,俺娘唻,我又不是什麽都看不見的瞎子,什麽都聽不見的聾子,這個揍瞎的不是擺明了欺負我嗎?”

  “還有那個死養漢頭,×根生的小郭,”她又脫口罵道,心中全是無處可泄的樸素正義感和廉恥感,“你說她好好地幹她的活就是了,她閑著沒事撩他那些騷幹嘛的?這個不知深淺的×貨!”

  “結果她也不知道仗著哪股子邪氣,”她終於說出最令她難以容忍的事情了,“這兩天居然越玩越大膽了,竟然開始對我指手畫腳,胡亂指揮起我來了。”

  “你說說,俺娘,我能吃她那個虧,受她那個氣嗎?”她非常冤屈地訴苦道,在老娘麵前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小郭算個什麽東西啊,她是從哪裏跑來的×貨啊,就敢到這裏來禍害我,來禍害俺家呀?”

  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這不俺大侄子今天也在這裏,”她用求援的眼光看了一眼桂卿後又接著抱怨道,“我要是有一點誣賴他田福安,有一點賴虧那個小×貨,讓老天打雷劈死我!這些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因為我也不想丟人現眼,可是我實在受不了那兩個不要臉的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桂卿一看,趕緊走到門口把大門關上。

  “我是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也忍了,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肚子裏硬咽,他個××還要我怎麽著呀?”秀珍從褲兜裏掏出一塊鄒鄒巴巴的手絹來抽泣著擦了擦眼淚,然後又斷續地哭訴道,“你就說那天黑天吧,就因為我多說了一句,小郭的脖子上怎麽戴了個大金項鏈,他就‘嗷嘮’一聲,和吃了槍藥一樣,摸起廚房的大切菜刀就要砍我,嚇得我拾頭沒命地躲,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他個×××了……”

  “別人都說他是喝醉了,喝多了,”她又氣憤地說道,想起當時的情況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一刀砍死田福安個癩官貨,“所以才會那個熊樣的,其實他是有酒裝著三分醉,他就是看著我礙眼,存心想弄死我的。他那是叫我戳著他的心口窩了,揭了他的短了,所以他才發的瘋。我知道,他早就看著我礙眼了,早就恨我恨得牙根癢癢了,昨天黑天不過是找著個機會出出他心裏的毒氣罷了,我心裏還不明白嗎?他幾根肋骨我都摸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