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4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3268
  從搶救醫生的角度來講程迎春的術後恢複情況比預計的要好不少,所幸的是這個令人討厭的醉鬼還沒完全死掉,隻是暫時進入深度昏迷狀態罷了,基本的生命體征還算平穩,所以手術之後他就按照醫學流程被轉進重症監護室裏了。當然,也許這種結果比他死了更加讓人無所適從和難以接受,不過感謝上帝至少他還有恢複正常的渺茫希望。主治醫生也說了,像他這種情況如果幸運的話還是有一半的可能性會完全恢複正常的,當然也不排除終身癱瘓在床的情況出現,最壞的情況就是長期處於植物人的狀態,不過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性也不是太高。

  醫生的話向來是如此的不確切,因為命運本就不確切。

  “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們,”主治醫生最後這樣告訴家屬,同時也是在告訴和鼓舞自己,有時候信心比什麽都重要,“同時更要相信病人,他還是有著很強的求生欲望的,這一點無論是對病人來講還是對你們家屬來講都是非常重要的。他還不到三十歲吧,體質應該算是不錯,因此恢複正常的希望還是很大的,所以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來救治他的。”

  醫生的話極大地鼓舞了病人家屬的情緒,提高了大家繼續對他施救的信心和決心,也把薛薇從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暫時給拉了回來。

  看看天色已晚,桂明就隨著公司的同事一起回去了,醫院裏隻留下薛薇和程迎春兩口子的幾個至親在那裏處理一些後續的事情。桂明回到宿舍隨便做了點吃的充饑之後便一頭倒在了床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思考起來,他最近練習思考的機會越來越多了。

  從醫院手術室這種見慣了生死離別的地方回來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是小姑娘薑寧,那個讓他過目之後就再難忘記的老家女孩。她絕對是一個能讓大多數男人一見鍾情的女孩,純潔、羞澀、靦腆、樸實,既像一顆剛剛由青變紅的酸棗子,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淡紫色花蕾,還像一株快要到了收割時節的沉甸甸的紅高粱。他本來以為她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普通過客,就像其他那些與他匆匆擦肩而過的僅能夠有一點點淺薄緣分的人一樣,充其量隻能給他留下一些難以忘懷的斑駁陸離的回憶罷了。可是不料姐姐桂芹居然把她招進了康橋培訓學校當了個影子般的小幫手,給他們之間短暫的緣分又加了油和續了費,這讓他心中不由得又燃起了□□的小火苗,而且這個小火苗大有越燃越旺的趨勢。

  “如果不是腿稍微有點跛,她可真是一個上天入地都難找的絕好的農家姑娘呀,”他天馬行空地沒邊沒沿地感慨著和狂想著,似乎在這段時間裏女孩遠比工作重要,“其實黃汝就是缺乏這種鮮明的動感的邊界十分明確的讓人過目難忘的姿色,也就是缺少一種叫人驚心動魄的女性魅力。她這個人就是太圓潤了,都圓潤到了沒有性格、沒有脾氣、沒有自我的地步了,真是讓人既有些厭煩又有些心疼,或者還有些可憐,但絕對不是可愛,她還遠沒達到讓男人覺得可愛那個地步。”

  “看來臉蛋和身材真的太重要了,”他自以為是地總結著,也是在不斷地自圓其說著,在這方麵他確確實實是在不斷地進步著的,雖然進步來進步去還是繞著小圈子打轉轉,“尤其是對女人來講,這些性感撩人的東西總是讓人心潮澎湃和激動不已。或許這真是一個嚴重看臉的時代,顏值幾乎決定一切,我也不能免俗或例外。”

  “當然了,我也沒必要免俗或例外,”他又聯想到了自己,“又沒人要求我這麽做。又或者,一味地刻意地不去關注女人的臉蛋和身材,而是愚蠢地清高地去關注所謂的心靈的人才是真正的俗氣呢。心靈這尊大神究竟在哪裏蹲著和藏著呢?心靈又怎麽能離開身體而單獨存在呢?俗話說皮之不存,毛將附焉?離開了身體單獨去談論心靈又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呢?美貌可以理直氣壯地當飯吃,但是心靈未必就能當飯吃,至少不能立馬疊橋地為主人換來飯吃。一切自以為是的東西,一切想當然的東西,一切和現實格格不入的東西都是虛妄的,都是不切實際的,因為再壯麗輝煌的大廈也必須建在堅硬實在的基礎之上。”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麵對著一張從一開始就不怎麽喜歡的臉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折磨啊?”他生動地想象著一些虛妄的場景,卻以為自己是在嚴肅地思考人生,“誰能受得了那種叫人絕望的沒有盡頭的煉獄旅程啊?違背自己的初次感覺,自欺欺人地對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避而不談或者視而不見是極其愚蠢的,也是不能原諒的,更是極其殘酷和不人道的。對自己是如此,對對方更是如此。”

  “人還是誠實一點好,我何必要自欺欺人呢?”他不由得繼續胡想下去,既然已經開始胡想多時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兩點了,滑向深淵的過程從來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比如說薛薇吧,我有必要在她麵前隱瞞和掩飾我對她的那些奇妙的感覺和真摯的想法嗎?感情這個東西應該是非常超脫和非常純淨的,也該是無限美好和不拘於任何固定形式的,它完全不應該依附和受製於婚姻和道德的不合理的約束。就像花園裏的鮮花和山坡上的青草,隻要是有陽光雨露和豐厚土壤的地方就該有它們青春活潑和生機勃勃的身影,其他的任何附加條件都是沒必要的,也是完全不應該的,更是違反自然規律的。”

  “我應該遵循內心的渴望和本能的感覺,”他蠢笨的思考舉動終於發揮點作用了,因為他開始把事情上升到理論的高度了,“去努力地尋找屬於我自己的那份實實在在的感情,姑且不論這份感情是否能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是否符合世俗社會普遍的主流的看法。那些貌似十分公允實則極端荒謬的東西,我應該毫不留情地蔑視它們,不應該被它們束縛住和羈絆住。從精神到肌體我都應該是完全自由自在的,也應該是積極進取和蒸蒸日上的,美好的青春才剛剛開始綻放。我一生所求唯有愛和自由,別無其他……”

  在隨後的一兩個星期裏薛薇都沒來上班,她請了半個多月的事假來照顧癱瘓在床的程迎春並處理其他有關的事情。她負責的工作則暫時交給了桂明打理。他當然也是義不容辭地替她處理著一些賬目,這是他幫助她最直接的方式了,他當然是很樂意在這個時候幫她的。

  程迎春在持續昏迷了三四天之後就逐漸地清醒過來了,並且很快就被轉入了普通病房。醫生在處理完他頭部暴露的傷口之後針對他的情況謹慎地選擇了保守治療的方式,並沒有對他進行開顱手術。總起來說他的傷情恢複得還算不錯,站在醫生的角度看其情況確實比預想的要好許多。不過讓人揪心和遺憾的是他的左半身目前還沒有恢複知覺,基本上是處於半癱瘓的狀態。當然了,醫生也明確地指出病人目前的情況已經遠遠好過了當時的預期,應該說他能活下來並恢複自主意識這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奇跡了。至於他左半身癱瘓的情況,那隻能慢慢地進行康複訓練了。醫生多次強調,隻要治療方法得當,理療鍛煉等各個方麵的輔助措施都跟上,他完全康複也不是沒有可能。

  薛薇在聽了醫生的解釋之後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早就度過了最初聽到這個意外情況時內心感到極度恐懼和害怕的階段,這時候她的心神已經基本穩定了,也能夠比較從容地麵對後續的治療和康複了。她有時候也很無奈地想,癱瘓就癱瘓吧,這種結果無論是對於她還是對於程迎春來說也許都是一件好事。他躺在床上不能動了,被困住手腳了,說不定從此以後就會變得安分守己和不再惹是生非了呢,他那顆一貫逞強好鬥的意意歪歪的心也許從此就能收斂和改變了呢。他既然遭遇了人生中如此沉重的打擊,按理說他應該會對他以前的生活態度和所作所為有一個認真的反思和深刻的檢討,因為他有的是時間幹這個事。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上帝在大多數時候還是非常公允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有時候這樣勸自己,雖然其中不乏無奈和心酸,“今後的路到底該往哪裏走,一切都看老天的安排吧,凡事也不是人力可以勉強的。至少目前的生活問題還不用太操心,這就足夠讓我感到欣慰了。”

  她學會了勸慰和開導自己,而且做得還很成功,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沉著和堅強了,能這麽快地走出重重的黑霧和深深的泥潭。

  “或許桂明的存在和他在這段時間裏所給與我的無私的支持是我能夠迅速地堅強起來的主要動力和緣由吧。”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臉紅和心癢了。

  為此,她又感到無盡的窘迫和羞愧,甚至是些許的憤怒。她當然也生自己的氣,為什麽總是要這樣想呢?自己的丈夫都臥床不起不能自理了,她怎麽能不為想到別的男人而臉紅呢?她並不是一個無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