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強心情很好，他不相信宋雨姍會置肚子裏的孩子於不顧，找人嚇唬了一番，她果然答應以50萬的價格出售那5%的股份。

  唯一讓他納悶的是張凱怎麽那麽快得到消息，位置還得找很準。

  “你沒通風報信兒吧。”趙子強一臉森然的對袁明說。

  “沒有，我哪敢呢，不信咱可以去移動打單子，我都倆月沒和張凱聯係了。”

  “嗯。”聽到袁明這麽說，趙子強也不疑有它，反正這件事張凱抓不到證據，指控不到自己頭上。

  “宋雨姍那邊什麽時候轉讓股權？”

  “不知道啊。”

  “還不快去問。”趙子強狠狠地說。

  “哎。”袁明一溜煙兒跑出了辦公室的大門，自從趙子強徹底拿下方夢娜後，對待袁明的態度就像對待馬仔一樣。

  “我的都市，我的時尚，凱琪穿出真正的你……”

  當國內著名模特在電視上說出這句的話的時候，新北市場對張凱的擔憂悄然消散，還有錢投入電視廣告，說明凱琪還是有實力的，自從張凱把大部分股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後，流氓們也不再騷擾新北市場了。

  然而，隻有經營者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張凱眼前有兩塊紙板，每一塊上都畫著花花綠綠的商標。

  “左邊呢是國產品牌，右邊是進口品牌。”李琪琪像個講師一樣在兩塊紙板前比劃著說，“自1996年以來，我國已經成為紡織品出口第一大國，同時也是世界工廠，自主品牌多在中低端以下徘徊，而同時進入國內的外國品牌有三十家以上，全部定義在中高端，除男裝還有一定競爭實力外，女裝完全被人家甩開一整條街……”

  張凱聽得極認真，也有自己的想法，等琪琪講完了，他說：“也就是說別看凱琪眼下還不錯，明天還不一定怎麽回事兒呢是吧。”

  “嗯。”琪琪鄭重的點點頭，“品牌雖然是自主品牌，但是太單一，競爭力弱，無法與外國那種集團化公司競爭。”

  “唉……”張凱長歎著氣問，“上次你到底和宋雨姍說了什麽？到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琪琪沒有正麵回答，她凝視著窗外喃喃地說：“我覺得她是個膽小鬼，但是如果有你支持她……”

  “喂喂，我對她可沒意思。”

  “就算你有意思我能讓嗎？”琪琪一撅嘴說，“如果你支持她的話，哪怕麵對趙子強手底下那群流氓她也不會害怕。”

  “有什麽依據嗎？”

  “直覺。”

  “什麽？”張凱不可思議地說，“把凱琪的命運交給你的直覺？”

  “那又怎麽樣？凱琪是有靈魂的，我的直覺能夠感受到它的命運。”

  許久，張凱輕歎著氣道：“但願如此吧。”

  何明升來了，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打著領帶，夾著公文包，腰杆還像當兵時一樣挺得筆直。

  “行啊！”張凱拍著他的後背說，“當官兒啦。”

  “當什麽官兒啊，副科，什麽都算不上。”

  “那也是官兒啊。”張凱笑著問：“管什麽的？”

  “財政局管國資……”

  “喲，那咱叔叔的廠子豈不是歸你管啦？”

  “何止，全市的國資都管。”

  “那你權力大呀。”

  “哼。”何明升嘴一撇，一臉憤憤不平的說：“什麽權力大，是爛攤子多，這才幾天就查出一大堆問題。”

  “那你還有時間到我這小店兒？”

  “和你有關啊。”

  “啊？”

  何明升悄聲耳語一番。

  張凱聽罷大驚失色：“還有這事兒？”

  何明升很認真地點點頭：“千真萬確，趙子強在長豐集團收購一事上有大量的違規操作事實，涉嫌經濟犯罪。”

  “那……”

  “事情太大了，不是我一個部門能解決的，何況我還是副的。”

  “你怎麽想？”張凱問。

  “咱是希望兄弟們發財，不過如果發的都是這種不義之財，身為一名黨員，我肯定會鬥爭到底。”

  提起黨員，張凱幾乎是仰視何明升的存在，曾幾何時這個光榮的代名詞在心底的地位高不可攀，而自己的發小兒就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員，賺再多的錢還是比不上。

  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宋雨姍那邊還沒有消息，李琪琪卻把自己的畫室砸個稀巴爛。

  “又怎麽啦，我的祖奶奶……”張凱一個頭倆大個兒。

  “強盜！流氓！”李琪琪邊喊邊摔。

  “到底怎麽啦？”張凱連忙抱住暴怒的李琪琪。

  “還不是那些混蛋……”李琪琪重重地跺著腳，“這群白人至上的混蛋，香港都回歸了還以為是一百年前呢？”

  張凱大概懂了，地上被踩的是巴黎時裝周那邊的回信，撿起這封信，上麵滿滿的外文讓張凱看了就頭大。

  “信上說什麽了？”

  “他們說東方人不懂得審美，還說這種世界級時裝盛會我們隻在一邊看兒就可以了，老老實實做代工就好。”

  “可恨！”

  時值香港回歸，民族情緒高漲，地圖上那個醜陋的“英占”字樣剛剛被抹掉，祖國已經強大起來了，居然被西方人這樣侮辱。

  “還有更可恨的！”李琪琪怒不可遏，“他們罵我們ky。”

  張凱兩眼呆直，在李琪琪的幫助下，好容易找到了這個詞，端詳了半晌才問：“啥意思？”

  “……”

  九十年代末期，回歸自然與保護環境主題成了時裝界的新寵，原棉、原麻、生絲等粗糙織物開始流行，李琪琪的最新設計就是麻係列，充滿著大自然色彩的原麻服裝以原始的粗糙感獲得了下屆巴黎時裝周提名。

  ky在英文中具有民族汙辱的含義，在香港住了兩年的琪琪英文已經非常精通了，這種極具汙辱性的單詞當然瞞不過她的眼睛，本是滿懷期待，卻收到這樣一封充滿蔑視口吻的回信。

  “不去！請我都不去！”李琪琪在手中揚著沾滿鞋印的回信怒斥道，“我要投訴、投訴！”

  “對！咱們投訴他！”

  這件事本來隻夫妻倆知道，結果被張凱告訴了王彪子，王彪子在新北傳揚開了，從新北市場開始，一傳十、十傳百，李琪琪拒絕巴黎時裝周邀請，堅持討回公道的消息在全市傳開了，甚至外省的服裝界都知道了。

  各地報刊紛紛發表文章。

  《拒絕邀請，這是我們的民族氣節》、《凱琪做民族品牌》之類的文章開始出現在報紙上，支持的人越來越多，李琪琪這個名字快要和民族英雄一個待遇了。

  新北市場的情緒的最為高漲，到處掛滿了國旗和紫荊花旗，就連進來買衣服的顧客也感受到了市場裏彌漫著一絲悲壯的氣息。

  本來凱琪不過是眾多國產品牌中的一支，因為這次事件，一躍成為國產女裝的代表。

  這麽多人都知道的消息，唯獨本主不知道。

  李琪琪先前回了一封義正言辭的信，遞交給法國時裝協會，要求嚴懲該信的起草者，在事件發酵之前她一邊帶孩子一邊做設計，直到她接到回信的那天，報紙已連牘報道了凱琪遭到汙辱事件。

  琪琪迫不及待的打開信封，讀了信裏的內容後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這是件大事，她決定去找張凱商量。

  把小思亭安放在了大姐家，李琪琪匆匆趕來新北市場，一進門就發覺不對勁了，不論她走到哪裏都受到注目，雖然以前也是見到熟人就打招呼，但是絕對沒有受過行注目禮一樣的待遇。

  她能從每個人的表情中感受到肅穆與莊重。

  “琪琪你來啦！”張凱連忙從辦公位上起身迎來。

  琪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他們怎麽啦？”

  “你是英雄，你現在是我們的英雄！”張凱一把抱住她激動的說。

  “什麽？”

  “看！”

  接過幾份報紙，就在今天，報紙上麵全是大篇幅報導，甚至李琪琪的照片也登上了本地頭版。

  “現在全國人民和你站在一起，咱們的凱琪已經人盡皆知了。”張凱興奮的說。

  “可是……”

  李琪琪剛要解釋，張凱搶過話題說：“我為擁有你這位愛人而驕傲，為我們的凱琪驕傲，為我們的祖國驕傲！”

  李琪琪忙不迭的點著頭，剛要張口，張凱又說：“你放心，你的委屈我們一起抗，現在全新北，全國服裝界乃至全國人民都力挺凱琪，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行。”

  “有件事……”

  “有人已經提議了，我們自己搞時裝周。”

  “張凱！你聽我說！”三番五次的被打岔，李琪琪終於忍不住大喊。

  “……”

  “法國方麵回信了，關於此次事件是發信人員的個人行為，他們已經與原件相印證了，並沒有發過同類的信件，對這件事協會表示道歉，並繼續邀請我們去參加時裝周。”

  “這是個大消息。”

  張凱興奮得拉住琪琪走出辦公室，來到護欄前，他們夫妻的出現受到了全市場的矚目，突然有人跳到售貨台上搖起紅旗大聲呐喊：“支持凱琪！”

  很多人揮著旗幟跑到凱琪店門前歡呼。

  “支持凱琪！”“我們站起來啦！”“抑製辱華言論！”

  激動的人群久久不能平靜。

  有人把高聲喇叭遞給張凱，他高揚著琪琪送來的信件喊道：“這是法國時裝協會發來的道歉信，上麵有大設計師克裏斯汀的簽名，他們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向我們道歉啦！”

  這一聲喊把剛剛冷卻的熱情再一次點燃。

  “我們拒絕參加！”

  “萬歲！萬歲！”

  人群中爆發出呐喊。

  市場內的喊起一浪高過一浪，他們麵對著張凱夫婦揮手，形形色色的聲音最終匯聚成一個名字。

  “李琪琪……李琪琪……李琪琪……”

  突然受到英雄般的待遇，李琪琪感動莫名，她知道這件事做對了，可是張凱的態度卻讓她難過，憑什麽？憑什麽他張凱可以武斷的替自己做決定？

  不過此時李琪琪已經明白了品牌的價值在於什麽，當一個品牌能夠凝聚人心的時候，它代表的不再僅僅是商品，這份濃厚的感情才是品牌的價值，不能用錢衡量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