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Keqi直營店已經足夠滿足本高檔女裝的要求，要打倒白華，必須有與之相應檔次女裝，根據白華的現裝，說是中檔都有點勉強，從白華方城商場的銷售額來看，亂價的劣勢暴露無餘，幾乎沒有消費者會選擇在價位高的方城店買白華女裝，即便這個品牌的國風定位很好，但在當時是洋裝和仿洋裝的天下。

  盡管一轉眼已經到了一九九五年，大量的外國品牌開始嚐試衝擊國內市場，但是羊城貨依靠著批量大，價格便宜的優勢在低檔女裝這一塊依舊暢銷，張凱的策略會在短時間內玩兒死白華。

  公司化運營這東西，趙子強學了個皮毛，張凱學了個皮毛的皮毛，不過就是這點兒皮毛在粗放型市場開拓期也占據了絕對優勢，凱琪加三維的高低搭配，完全的填補了產品線的空白，用大量的外進貨源比肩白華牌的價位，而凱琪始終保持高端價位不倒。

  這一手打得王彪子措手不及。

  似乎一夜之間，全市冒出了十幾家三潮流的分店，都開在相對繁華的低端消費區域，更有甚都就開在白華對麵，這給消費者一個直觀的概念，白華的檔次就是低端，這一下白華的價格再也漲不上去了，白華陷入了賣不出去——打折——檔次下滑——再賣不出去的惡性循環。

  大量的貨壓在倉裏，加盟店不斷退貨，漲不上去的價格和高昂的成本讓王彪子有點撐不下去了，急得滿起大泡。

  再雇人去鬧事？一是害怕司法手段，二是成本太高，之前的事已經有很多人向他表達不滿了，尤其是當他得知凱琪的大股東居然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一姐方夢娜，這個女人太神秘，傳說認了香港大佬做幹爹，在內地也是手眼通天，開著本市最大的夜場，涉足行業不下幾十個，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

  有心忍讓，可隨著三維潮流的分店越來越多，幾天不見竟然開到外市去了，王彪子坐不住了，幾個月下來，自己的加盟店所剩無幾，直營店門可羅雀，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買賣就得關張，必須想辦法。

  凱琪新北店很少零售了，占著得天獨厚的位置，把精神轉到批發上來，如今的凱琪已經有能力向外輸出貨源了，站在店鋪門前，張凱感覺像做夢一樣，就在一年前，他和琪琪因為沒有貨源狼狽得差點找人拚命去，如今自家居然開始向外開辟市場了，如果琪琪知道會高興成什麽樣子呢？

  一想到琪琪張凱的心裏忽的一沉，到現在她還是不肯和自己說上一句話，那件事給她的傷害太大了。

  什麽時候才能再相見啊……

  營業員們都在忙，見到老板來了，本能的回過身打招呼，可是突然目露驚恐的神色，幾個店員嚇得抱作一團，張凱警覺的轉身，身體習慣的形成了格鬥式，隻見王彪子帶著好幾個人站在店門前。

  他們半晌不說話，倒讓張凱吃不準這些人想幹什麽。

  “彪子？想打架啊？”

  王彪子比張凱大七八歲，卻被他如此奚落不敢還嘴，強忍下這口悶氣，歎了一聲說：“都是賣衣服的，別趕盡殺絕，給留碗飯吃。”

  “啥？”張凱一愣。

  按照他的計劃，打垮白華牌沒問題，但是打垮王彪子一夥，自己還沒那個實力，他這麽早過來求和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凱哥，你就帶我們一起吧……”身後的人七嘴八舌的說。

  “就是服裝市場難得出一個國貨品牌，凱琪賣得那麽好，我們也能幫上忙啊。”

  “咱們新北也是不差錢的，什麽時候咱們也把貨賣到羊城去。”

  “不，賣到全國。”

  “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張凱笑了，這裏麵大多是熟麵孔，還有幾個曾經和自己打過架，如今他們願意和解擰成一股繩，何樂而不為呢？

  琪琪的夢想是成為世界一流的設計師，那麽自己就給她打造一個一流的展示平台，新北隻是個起步點。

  “我沒意見，隻是整合方案還沒想好，有些細節還要磨合。”張凱說。

  “什麽時候能想好？”王彪子問。

  “不會很慢，等我電話吧。”張凱說。

  商場終究還是實力說了算，看著年紀輕輕的張凱以一副老大的口吻說話時，王彪子黯然失神，新北市場屬於他的時代過去了。

  一連幾天，張凱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在王彪子按捺不住急躁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裏麵傳來一個沉穩的男中聲。

  “大彪啊，出來坐坐吧。”

  “你誰啊？”

  “張凱。”

  “……”

  王彪子知道，兩人終有一談，隻不過強弱易勢的局麵下，那個毛頭小子會怎麽樣？如果僅僅是羞辱一番，那麽他也很快被淘汰掉。

  兩個約定見麵的地點在在當時全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上一家露天的咖啡廳，咖啡廳的門前擺了幾張鐵藝桌椅，對麵就是一排服裝專賣店。

  “非得在這談呐？”看著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王彪子有些不自然。

  “在這兒看得清楚。”張凱坐著沒動，指著對麵說道：“班尼路、佐丹奴、一步裙、露臍裝、吊帶衫、半截褲、破洞牛仔褲、鬆糕鞋就沒有這個時代人不敢穿的樣式。”

  王彪子點著頭不怎麽吭聲。

  張凱繼續有感而發：“這條街幾個星期就有一個變化，不是某座新樓座成就是哪家店鋪開張，當然關張的也有，這是一個時勢造英雄的時代。”

  “你什麽意思？”王彪子以為張凱在暗諷他是狗熊。

  “93年的時候女裝是什麽樣子？大路貨滿天飛，隻要有貨就不愁賣，如今呢？這些外國品牌價位並不高，卻很受歡迎，眼下進來的還都是一些低端品牌，如果外國高端品牌進來國貨就危險了，能不能搞過去，怎麽做都是我們這些生意人要慎重考慮的。”

  王彪子若有所思，沒想到他印象中的毛頭小子有這番見地。

  望著人頭攢動的大街王彪子若有所思，從前的新北為了搶一塊賣貨的地盤打得頭破血流，靠著這股野蠻勁王彪子迅速發家，可是去了野蠻的外殼，市場稍稍發生些變化自己這邊就撐不住了，如今的貨物堆積如山，當初支持自己的人都傾向於跟著張凱做了。

  “未來我們的國家有錢人越來越多，中高檔女裝，甚至奢侈品的購買力越來越強，市場前景廣闊著呢，我們窩裏鬥有什麽意思？”

  “嗬嗬……”王彪子幹笑著。

  “遠的不說，就說方城商場的一樓，皮爾卡丹、華倫天奴早就入駐了，咱們比得過人家嗎？原材料上有原因，可是關係不大吧。”

  張凱侃侃而談，讓王彪子一臉意外，這小子難道要和外國品牌打擂台？

  “你憑什麽？”王彪子問。

  張凱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憑什麽，但是我知道原材料、設計、銷售渠道上的差距肯定會縮短甚至沒有，人家貴就貴在品牌，和人家上百年的經營理念相比，我們還很原始。”

  “你想做什麽？”

  “他們的衣服能讓我們認可，我們的衣服為什麽不能讓他們認可？早晚有一天我的品牌會賣到國外去。”

  說這話的那一年張凱不過23歲，而更心底的話他沒有對王彪子說，那是他對琪琪的一個承諾，雖然沒有正式表達過，但是琪琪的夢想就是張凱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一定要堅持走下去。

  王彪子垂下頭，許久再次正視張凱的時候說：“過去是我不對，今後咱們一起幹，保證從新北走出的貨遍及全國。”

  張凱笑了：“咱們能打造一個新的十三行，咱們也能打造出世界品牌的服裝。”

  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從那以後，新北市場的競爭格局發生了改變，原本相對鬆散的銷售渠道被整合起來，原貨主的經銷的渠道進行了規範，避免惡意競爭和重新投入，並利用三維潮流加盟店的形式向外擴張，隨著越來越多的貨主加入，新北市場的貨銷路越來越廣，大家都有錢賺，張凱也越來越受人愛戴，老新北人都稱呼他為——新北王。

  而Keqi女裝擴張的速度依舊緩慢，從某種程度上，Keqi更像一個展示平台，低銷量使這幾家店基本維持在不賠錢狀態。

  有人問張凱在想什麽，他總是淡淡的把目光投向南方的天空。

  琪琪快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