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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0曆史的天空0      更新:2020-12-15 08:02      字數:8352
  天sè放亮,冀州軍營寨四周的大火終於熄滅,隻剩下幾縷黑煙環繞盤旋。 但屍體殘肢被焚的焦臭味濃得怎麽也散不開。

  袁熙捂著鼻子策馬在周圍查看著。

  光著膀子,滿身大汗的周倉一聲大叫,提著一具焦黑的屍體跑過來,“少將軍,這是否公孫瓚的屍體?”他將一杆長槊扔到地上,“這杆槊是屍體緊緊抓在手中的。”

  袁熙看去,見屍體都已焦黑碳化,但依稀可以辨別出那副jīng製的鎧甲,而那杆兩頭帶刃的長槊確是公孫瓚的無疑。

  “八九不離十是公孫瓚了,可歎馳騁幽州的一代豪傑,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袁熙感歎道。

  “公子,這公孫瓚咋的是被燒死的?他再不濟也能跑出營地吧,要是被弓弩shè死,被亂矛紮死才對。”旁邊的許褚不解道。

  袁熙想起曆史上陷入末路**而死的公孫瓚,他感歎曆史車輪的強勢。雖然曆史改變了,但那些人的xìng格卻沒有變,麵對類似的事他們還是有相似的選擇。

  也許輸不起的姓格正是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白馬將軍”最大的缺陷,想想自己曾經和袁紹雙雄對峙,雄霸北方,讓鮮卑、匈奴人聞風喪膽,而現在卻惶惶如喪家之犬般寄人籬下。隻是隨便一想,公孫瓚就感到了無邊的絕望,求死之心更加心如鋼鐵。

  在意誌力這方麵,公孫瓚比起同窗好友劉備真的差遠了。由此可見,曆史對於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沒有一顆堅韌不屈的心,又怎能成就王霸之業?

  公孫瓚沒有在窮途末路時**於高樓,卻在被層層圍困,突圍無望的情況下選擇了奔入火海。他將這個設想跟周圍的幾人說了,並吩咐道:“公孫瓚是在咱們這邊死的,算是咱們的功績。梟去他首級,送到我父親那去請功吧。”

  周倉趕緊應諾。找來幾個兵卒抬著公孫瓚屍首送給袁紹。留下一眾部屬打掃戰場,袁熙跟著來到薊縣內袁紹地駐所。

  一眾武將都被派出統兵收拾殘局,袁紹身旁隻剩下了幾個文吏。

  “顯奕,你做得好啊!公孫瓚這廝終究是死了。”袁紹高興之sè難以言表。

  “公孫瓚弄得幽州民怨沸騰,這是上天也在相助父親。”接著袁熙關切地問道:“不知黑山賊跟呂布那邊怎樣了,我擔心蹋頓不是他們對手。應當將公孫瓚身亡的消息迅速昭告天下,如此黑山賊不戰自潰。”

  袁紹嗬嗬一笑,“我已讓孔璋先生寫份告示傳抄各州縣。相信沒幾rì消息就會傳開。”

  “主公,蹋頓大人傳來急報。”郭圖急匆匆走進駐所大堂,“烏桓突騎在代郡代縣遭遇大股黑山賊,雙方有兩次交戰,蹋頓吃了虧折損一些人馬。”

  “蹋頓居然初戰就敗?”袁紹吃驚道,“烏桓突騎名動天下,他打不過還跑不掉嗎?”

  郭圖搖搖頭,“蹋頓大意輕敵,打一開始就想全滅黑山賊。不想對方陣中殺出一支不遜於烏桓突騎的jīng騎來,卻是呂布那廝的並涼鐵騎。蹋頓不知呂布的厲害,大意下吃了虧。”“這個蹋頓。當真是不足以成事!”袁紹惱怒道,“不過算是給他的一點教訓,免得他目中無人。”

  “主公,我等是否該發兵馳援蹋頓?”郭圖問道。

  袁紹想了想,“讓他且戰且退,將黑山賊拖住,待我軍徹底拿下薊縣屯兵城後再做計較。”

  因為還有屯兵城中公孫瓚殘部,袁紹一聲令下,冀州軍帶著公孫瓚的首級、鎧甲、兵器前去招降。隻用了半天。屯兵城內剩餘的近萬守軍在將領地統率下全部投降。

  三rì後,得到薊縣淪陷消息的黑山軍也從代郡撤回並州。鞠義傳來捷報,黑山張燕聽聞公孫瓚身死之後,不顧公孫續苦苦哀求,連忙撤軍,卻被蹋頓從後趕上,損失慘重,退回黑山。鞠義領軍在後徐徐追趕,一路“護送”到其老巢。

  易京,城裏城外的三萬多公孫軍,陣亡了一萬五千多人,歸降了一萬多,隻有城外的八千多殘兵敗卒,倉惶向西逃竄,去太行山投奔張燕去了,易京遂平!

  冀州聯軍討伐公孫瓚之役以冀州軍的完勝告終。

  袁紹帶著逢紀、許攸、沮授、陳琳等幕僚進城安民,巡撫百姓,嚴禁軍隊擾民,如有違背,軍法處置。

  聽說袁紹進了易京,袁熙立刻前來拜見,請求厚葬公孫瓚。

  “公孫瓚與我作對多年,為父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怎能厚葬他呢?”聽了兒子的話,袁紹並沒有立即答應,不解的望著袁熙,問道。

  “父親大人,公孫瓚已死,你就算把他挫骨揚灰,他在九泉之下也是不知。還不如把他好生安葬,如此,既可安易京百姓之心,又能讓天下人知道父親胸懷寬廣,能容天下人所不能容,就連仇敵都能厚葬,還有什麽容不下的呢?消息傳開,四方有誌之士必然如過江之鯽一般來投,到時候何愁天下不定?”

  聽了袁熙的話,許攸也站出來表示讚同:“主公,二公子所言極是,實乃高瞻遠矚,主公當厚葬公孫瓚,方為上策!”

  聽了兒子和許攸的一唱一和,袁紹思忖了片刻,覺得很有道理。

  公孫瓚已經是屍體一具,就算把他燒成灰燼,他也是不知道了,還不如借此樹立自己的正麵形象,就算拉攏不來人才,能讓自己博取一個好名聲,也是不錯的一個結果!

  “顯奕言之有理,此事就依你所言,厚葬公孫瓚的事情就交給顯奕與子遠辦吧!”

  許攸躬身領命:“主公盡管寬心,子遠一定不負所托!”

  安民完畢,袁紹還得出城犒賞三軍。圍困易京城池二十多天有餘,軍心已經疲憊,是該好好的犒賞巡撫一番,以鎮軍心。便帶著許攸、逢紀等人出城而去,留下了一部分人跟隨著袁熙,為公孫瓚舉辦葬禮。

  而袁熙此舉,為幾年後,袁譚叛逃後,袁熙能夠順利掌控幽州埋下了種子。

  接下來,袁紹召集一眾部屬商討之後管治幽州的事宜。最先地討論到幽州牧由誰擔任的事。“黑山賊之事吾無憂矣。眼下幽州新定,諸位可有良策以安幽州”解決了黑山賊,袁紹很輕鬆。

  會議又回到了中心議題,如何安定幽州。“主公,眼下我軍之下已有四州之地,屬下以為,主公可上表天子辭去冀州牧之職,卻可以車騎將軍職掌冀,青,幽,並四州事,另擇心腹人擔任四州州牧治理四州。若如此,主公可無後顧之憂,一心經略中原,大業可期。”作為袁紹最為倚重的謀主沮授首先言道。

  “主公,許攸附議,治政之要,首在得人。公與所言,攸深以為然,四位公子(三子一甥)皆以年長正可以為主公分憂,乃是四州州牧不二人選,臣許攸請主公深思之”許攸作為袁紹的舊臣,自漢靈帝時期,兩人就相識,許攸最能揣摩袁紹的心思。袁紹曾經透露過要三子一外甥出掌河北四州的意思,許攸自然放在心上,此時正好提出來。袁紹頗為意動,神色歡喜,許子遠深知我心矣。

  “主公,大公子才德兼備,這幾次大戰下來立功不少,可讓其統領幽州,跟二公子的青州一樣拱衛我冀州,此乃上佳的人選。”郭圖說道。

  “主公,此事萬萬不可!”沮授急勸道。“讓子嗣執照一州,統兵在外乃強枝弱幹之舉,rì久後恐有蕭薔之禍啊!”沮授的看法和田豐是一致的。

  “公與,豈不聞疏不間親。四位公子乃是主公至親骨血,與主公乃是一體,有四位公子執掌四州,就如主公親臨,焉能有禍。公與言過其實了吧,莫不是公與想自己獨領一州。主公,既然二公子能獨領一州,身為嫡長的大公子為何就不可?”郭圖冷笑道。郭圖也揣摩了袁紹的心思,所以言辭間一事毫不避讓。

  “在下並無它意,隻是就事論事罷了。主公,授忠心耿耿,絕無此意。孝景時期七王之亂殷鑒不遠啊,分封子弟乃自取其禍啊

  ”沮授說道,“為避免禍起蕭牆,請主公另派賢才統領幽州跟青州。”一心為袁紹大業著想,絲毫沒發現言語間已經將袁紹三子一甥都得罪了。

  “哎,七王之亂時,諸位反王與孝景皇帝血脈早已疏遠,焉能以古論近乎?前秦未取分封二世而亡,太祖高皇帝分封子弟而大漢立國四百餘年。孰優孰劣,公與兄才高智絕,難道不明白嗎?而且,四位公子若出任州牧,則是天子之臣,大漢之臣,非主公一人之臣,請元皓兄慎言。”郭圖爭辯道。

  此言一出,連下麵的袁熙都帶上幾分怒意,沮授這是得罪了袁譚、袁熙兩方人。許攸、逢紀兩人得到袁熙的授意。他們對此事不聞不問。郭圖為使袁譚得到幽州,他跟沮授進行死爭。

  “主公,公與並無他意,隻是就事論事而矣。且四位公子雖然是少年才俊,然四州十幾郡之地,四位公子終究是年輕了些,還請主公深思。”沮授見袁紹有發怒的跡象,趕緊上前委婉進諫。

  其實早在二子袁熙出撫青州之時,袁紹就想過在掌握河北四州之後,讓三子各掌一州,以觀其能。隻是如今,自己最為倚重謀士都反對,自己也不好拂了沮授麵子。隻好把探尋眼光投向了其他謀士。

  他看向了一直置身事外的荀諶,“友若,你說說看,此事如何處置妥當。”“主公,前秦甘羅十二歲拜相,漢有冠軍侯弱冠之年揚威於萬裏瀚海。常言道:有誌不在年高。四位公子雖然年輕卻是深得主公真傳,都是大漢少有的青年才俊,若主公不放心,大可尋些德高望重的賢者輔助四位公子便可。”荀諶知道袁紹早已意動,隻是不好拂了沮授的麵子,遂言道。

  荀諶隨即又笑了笑,“其實主公心中早有定奪了吧?既然二公子將青州治理得毫無差池,那麽讓大公子統領幽州也無什不妥。”

  袁紹謀士由於子嗣問題早已隱隱的分成三派。審配,逢紀與袁熙相善,辛評,郭圖與袁譚相與,還有一派如沮授,田豐,荀諶等保持中立。逢紀,郭圖等為了與自己相善的公子在日後嗣位之爭中占據主動,全力支持許攸的提議。而其他一些人由於種種原因不置可否,隨了大流。

  見諸謀士都讚同派子嗣出掌州牧,袁紹心中暗喜。“諸位皆是孤的股肱心腹之臣。孤數子之中,唯譚,熙,尚及冠。雖習文練武,卻無用武之地。如今,孤得天庇佑與諸位輔佐,忝有四州之地,正可以讓他們執掌一州,以觀其效。上可報陛下大恩,下可慰祖宗之靈。”

  “主公····”沮授還欲再諫。

  “公與不必多言,孤意已決”袁紹有些不悅道,接著讓人召來此次隨軍出征的長子袁譚。廳中諸人此刻方明白袁紹的心意,原來主公是早用四位公子掌管四州的意思,大公子袁譚掌幽州,二公子掌袁熙掌青州,三公子袁尚掌冀州,表公子高幹掌並州,稍有些才智之士此刻都看出了袁紹的安排。

  許攸挑釁的看了看了沮授一眼,貌似就是說:看吧,還是我最了解主公的心思。袁譚來到議事廳,向袁紹和眾文官行禮後便恭敬地立在廳中。

  袁紹伸手將袁譚招至廳中央。“顯思,孤與諸位先生商議後,決定以你為幽州刺史,你可敢領命“...........“孩兒定不負父親與諸位先生的期望,為父親為陛下為大漢治理好幽州”饒是袁譚近年來已經很沉穩,此時言辭間也掩飾不住激動。這就是自己這次隨軍出征的目的啊。自己先前雖有所預感,但此時話入於耳中,興奮之情焉能掩飾住得住。

  “好好好,不愧是我袁紹的兒子。幽州形式複雜,除卻你本部五千人馬外,孤再拔給你兩萬精兵,良馬三千匹。當可保幽州無虞。另外臧洪和朱靈將軍協助譚兒你駐守幽州。”自己一直以為長難成大事,所以諸子之中對他最為冷淡。而他母親對他也很不待見。

  特別是老三袁尚出生後,對他的關注就更少了。而自己卻從未見他抱怨過什麽。一時間,袁紹心裏百轉千回,甚至有些慚愧。看著袁譚的目光中,不覺多了幾分慈愛,少了分嚴厲。心態轉變間,連稱呼都換了。

  所以他不顧沮授地勸阻,當場任命袁譚為幽州刺史。其實袁譚所領的隻有幽州的涿、廣陽、漁陽三郡,和上穀、代郡的一部。右北平、遼東、遼西是蹋頓的勢力範圍。上穀中北部是閻柔勢力範圍。

  袁紹為了安定北麵邊地,對蹋頓、閻柔兩人也是大加拉攏,不僅賜予官爵,還答應跟蹋頓聯姻。

  北麵的大敵終於除去,袁紹心中自信也膨脹起來,“接下來我軍是否該出兵並州,一舉剿滅了黑山賊?”

  “主公,接連大戰兵卒疲憊,庫中糧秣兵甲也消耗殆盡。幽州留下這麽個爛攤子需要治理。此時該休養生息,靜待並州生變時,才發兵以雷霆之勢一舉平定才是。”沮授說道。

  “二公子啊,你素來多智,想必你已有了安定幽州的良策,可否說出來大家聽聽。”淳於瓊故意詢問袁熙。袁熙知道淳於瓊這是給他造勢

  “熙想建議父親沿襲前太尉劉虞方略,開上穀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務存寬政,勸督農桑,不出數年,幽州必定大治。”廳中諸人聞言皆點頭嘉許。此策雖中規中矩,卻也不失為一良策。

  沮授對袁熙神色複雜,但也不得不對他的評價又上了一級。“那不知公子將以何策對待塞外胡人呢?”“良策談不上,唯有四字而已:隨機應變,順昌逆亡。"順昌逆亡,看來公子以得其中甘味矣”沮授雖然不讚同袁紹派遣子弟出掌州郡,但他性情忠義,主君一旦決定了計劃。進諫是一回事,完善主公的計劃又是另一回事,這是他的原則。

  雖然不讚同袁譚袁熙兄弟出掌州郡,但是袁熙今天的表現卻讓人不得不信服。眾人隱隱間也有些擔心,袁家日後恐有幾子奪嫡之禍啊·····袁紹頗為讚許的看了看袁熙。袁熙今天的表現讓袁紹很滿意很滿意,就算是自己最喜歡的三子也沒讓自己這麽滿意過。“傳令,大軍休整三日後回師冀州”“諾”諸人轟然應諾。“孔璋,即刻擬奏章向天子報捷。並為兩位公子請封。”“諾”陳琳,字孔璋,徐州廣陵人。現為袁紹帳下主記。

  陳琳從外麵來到袁紹身旁,“主公,剛剛收到豫州那邊的消息。四月來,曹孟德與袁公路大戰於汝南。曆經三次大戰,袁公路大敗,現已退回壽。”

  眾人沉默不語,袁紹袁術兩兄弟不和是天下皆知地事,袁術得勢時大有傾力攻滅袁紹的想法。但畢竟是兩兄弟,袁家地人屢次被曹cāo大敗,他們不好大肆慶賀。

  聽到袁術大敗的消息,袁紹心思也複雜。他恨透一直欺壓在頭上的袁術。一方麵他樂於見袁術失利。但另一方麵他心中隱隱地擔心崛起勢頭強勁的老友曹cāo。

  在下麵的袁熙跟郭嘉交換一個眼神,均感到了焦慮。汝南跟南陽市此時大漢最大、最繁華的兩個大郡。不僅人口眾多,其物產豐富手工業發達。曹cāo取得汝南,等於說是取得了半個徐州不為過。袁熙幾乎能猜出曹cāo下一步地動向----徐州跟關中。

  袁熙一陣頭痛,他在青州、徐州的所作所為,在自己取得根基的同時,也使曹cāo地崛起提前了。沒有了徐州屠城,也沒有了陳宮引呂布的叛變,曹cāo不僅牢牢控製住兗州。還將豫州也吞並了。如果曹cāo再趁著袁家忙於河北戰事時,取得關中之地,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麽袁家跟曹家大戰時。勝敗的變數將更大。

  袁熙依稀記得這兩年內是有次大旱災的,到時候恐怕要罷兵一兩年。如果現在不出兵搶奪漢帝,那麽可能再也沒有機會。

  “父親,我有一事要說。”袁熙稟報道。

  “顯奕,你且說來就是。”

  袁熙整了整思路,說道:“今皇帝流離失所,宗廟慘遭損毀。州郡牧守以興義兵為名,行兼並之實,沒有一人起來保衛天子。撫寧百姓。父親應該出兵長安恭迎聖駕。然後在鄴城建都,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兵馬以討不臣。那時,海內都將歸附,大業旦夕將成!”曆史上沮授曾經勸過袁紹可惜被否決了。

  袁紹臉sè變了變,底下眾人也心思各異。這關乎到朝廷和皇帝,已不是小事。因為劉協是董卓所擁立,袁紹對此事一直都耿耿於懷。加上手掌大權後,袁紹野心膨脹開來。他要將原本就四世三公無限榮耀的袁家發揚光大。那麽做個擁立之臣顯然是不夠的。雖然嘴上不說,但袁紹心中那份野望已經生長開來。

  沮授也吃了一驚,他驚異於袁熙地見識,此事對將來的發展極為關鍵,於是沮授也出列附議道:“二公子所言甚是,恭迎皇帝陛下不僅符合道義,還是主公平天下亂的先機。如我等不先下手,定會有人搶先在前。取勝在於不失時機,成功在於敏捷神速。望主公三思。”

  “主公。公與先生和二公子所言甚是。前者董卓控關中、挾天子,天下幾乎無人能敵。我不取則他人必取之。”許攸難得地勸道。

  “公與二公子所言差矣。”郭圖顯然摸透了袁紹地心思。“先不說皇子協取代少帝陛下是否合乎禮法。漢室衰微久已,今個要重新振興談何容易!況且天下豪傑各據州郡,士眾動以萬計,此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則凡事都得上表請示。尊令就失去權力,不尊令就有抗拒詔命地罪名,此實乃大大的下策。”

  袁紹顯然傾向於郭圖所說,他揮手製止了袁熙、許攸等人,“此事待回鄴城後再召集眾人商議。”

  袁熙心中著急,但又無可奈何。上麵有個袁紹在壓著,他不可能私自出兵去搶獻帝那個燙手地山芋。

  烽火連城,戰鼓連天。一代梟雄公孫瓚被焚而死。曾今叱吒河北,令塞外胡人聞風喪膽的“白馬將軍”落得個身死家亡,戚戚慘慘的下場。公孫瓚敗亡後,冀州軍持其首級和印綬,迅速招降了其餘部。此後,幽州各郡盡皆奉表歸順,遼東公孫度也遣使約好。此時,車騎將軍袁紹的地盤與當年中興漢室的光武皇帝相類,南據冀州腹心富饒之地,北有幽州屏障鮮卑、烏丸諸部,東西有青州和並州為左右兩翼,雄視天下,實力冠絕當世。

  天下,似乎又看到了統一的希望。

  “擁四州之地,和百萬之眾”,袁本初霸業初成。

  長安。未央宮

  “國子監博士祭酒,楊修麒麟閣侍講。”宦官尖利刺耳的叫聲。在未央宮中,回蕩……

  麒麟閣,漢宣帝時,狩獵獲麒麟,以為祥瑞之兆,建閣紀念。而讓麒麟閣名傳後世的,是麒麟閣功臣像。漢宣帝命人,給以霍光為首的十一位功臣畫像,懸掛於此。

  從此,麒麟閣成為功成名就的代名詞。而“功成畫麟閣”“誰家麟閣上”等詩句,成為人臣的最高榮耀。楊修,官拜國子監博士祭酒,其主要職責之一,便是為小皇帝伴讀並講解經集。以前洛陽時,袁熙也做過此職,是伴讀也是近臣。

  “朕近日讀《尚書》之《五子之歌》,其間多有不解之處,請徳祖替朕解析。”“臣。遵旨。”“朕先試著說說自己的理解。”劉協偷偷瞄了一眼在殿門口侍立的宦官,這些李榷郭汜的走狗,片刻不離。

  楊修會意,微微點頭。劉協朗聲而誦:“猷大誥爾多邦越爾禦事。弗吊天降割於我家,不少延……”劉協一開口,楊修就是一楞!這並非《五子之歌》,而是《尚書》中的《大誥》篇!

  《五子之歌》是大禹王的五個兒子,追悼大禹,對自己以往過錯表達悔意的文章。而《大誥》。是周公旦所作的戰前動員!兩篇文章,南轅北轍,而皇帝劉協,絕不可能記混!

  《尚書》共有一百餘篇,是中國最早的曆史文獻,其中有些篇目,其淵源甚至要追隨至遠古的三皇五帝時期。如此古籍,其中文字自然極為晦澀難懂。即便是讀書識字之人,也有大半人不能理解其中意義。

  以侍奉為名監視的宦官,本就不識字,《尚書》在他們聽來,就是天書。不要說整篇,便是一句話、一個字都聽不懂!隻聽了幾句,宦官便似被催眠了一般,上下眼皮打起架來……楊修何等學問和機敏,當然懂!

  《尚書》大誥篇,說理透徹,表達了周公旦一腔赤誠。《大誥》作為古文獻經典,似楊修這種機敏誌士,均可倒背如流。

  楊修早就給劉協講過“大誥”篇,今日,皇帝劉協為了騙過監視的宦官,假說要學習《五子之歌》,誦讀的卻是《大誥》,必有深意!

  楊修不動聲色,聽劉協繼續誦讀。劉協繼續誦讀:“洪惟我幼……嗣無疆大曆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咦!楊修雙眸一閃!心念急轉!皇帝劉協背錯了!本該是“洪惟我幼衝人”,陛下竟然漏掉兩個字!

  劉協背誦大誥篇,雖算不上倒背如流,卻也是滾瓜爛熟,絕不可能背錯,他是有意為之!這一篇目,本意是說,周公旦遍告諸侯和眾臣卿,上天給我們國家降下災禍,災禍還在蔓延。現在我(周公旦)代替年幼的侄子(成王)執掌我們永恒的權柄,但我卻沒有遇到明智的人,可以引領百姓,過上福泰安康的幸福生活,更不用說(遇到)了解天命的人了。

  皇帝劉協故意漏掉兩個字,基本意思並沒有改變,隻是其中一句的含義,稍稍發生了變化。意思變成“我這個年幼的人做了皇帝”,卻沒遇到明智的人來輔佐……

  皇帝,在求救!皇帝希望有人能救他於水火,救他從這偌大的未央宮、長安城裏脫身。

  不止一次,劉協向楊修流露過這樣的想法,楊修因此將皇帝的暗示轉達給父親楊彪,由楊彪暗中聯絡忠心正直的臣屬。

  以前,劉協更多的是抱怨,抱怨待在這個大大囚牢。而今天,皇帝劉協直接表達了要掙脫牢籠的願望!這正合楊修的心意。有心將父親等人的謀劃告知皇帝,無奈那打著瞌睡的宦官,始終不離左右。

  楊修隻能借助為皇帝解讀大誥,用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將自己父親楊彪正在聯絡忠心之士轉達過去,誓要挽救皇帝陛下,挽救大漢朝廷。劉協聽罷,激動萬分,目光中,滿是期盼。

  “陛下,今日解讀《尚書》就到此為止吧。臣還有一事提醒陛下,《禮記月令》有雲,立秋之日,天子親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迎秋於西郊。”

  劉協豈能不懂其中含義!這就是約定的日期啊!劉協淚水充盈雙眼,伸手指楊修,又指指牆壁。麒麟閣牆壁上,原來掛的功臣像早已不知所蹤。

  怕被監視的宦官聽到,劉協隻能用手勢代言,向楊修承諾:徳祖救我,有朝一日,徳祖畫像,將高懸麒麟閣!君臣四目相對,無語凝噎。

  強忍萬般的激動,劉協道:“今日聽徳祖講讀,茅塞頓開,朕要賞徳祖!”說罷,解下自己的腰帶。楊修跪地,雙手奉接。

  劉協遞過腰帶,用力按了按楊修的手…

  可惜若幹年後,楊修畫像不是掛在獻帝的麒麟閣而是袁熙的淩霄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