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身世
作者:牛奶涼了      更新:2020-12-15 07:20      字數:2369
  夏初回頭抬手對著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防止他們驚擾了郭偉棟。

  “你母親是何人?”夏初繼續輕柔的問道。

  郭偉棟麵色似是不忍回憶,片刻後才皺眉開口道:“青樓女子。”

  “你父親姓甚名誰?”

  “施浮丘。”

  果然是施將軍,眾人這才呼出了口中的那口長氣。

  “你為何投身趙家軍,不入你父親施家軍。”

  “施浮丘安排的。”

  “安排你通敵賣國嗎?”

  “沒有,他隻是安排我潛伏在趙家軍中。”

  夏初聞言蹙眉,繼續問道:“那你為何會有麗妃娘娘的手書還與胡軍中人用夜鷹通信?”

  “因為,她許諾我。即便施浮丘不願認我,她也認我是她的子侄。隻要我為她辦成了這件事,她會給我一個不輸於施浮丘的錦繡前程。”

  “這你也信?”

  “她已經幫我成為了少將軍。”

  “她怎麽幫的你?”

  “年前,她派人送來了胡軍中一位將領的傳信方式,年底的時候胡軍佯攻了幾次,我便立了些軍功。年初,就受了封。”

  夏初身後的呼吸聲皆是重了一重,原來郭偉棟的勝仗是這樣來的。

  “可還有書信保留?”這是關鍵,夏初柔聲哄問。

  “沒有,都燒了。”

  夏初輕嘖一聲,太可惜了。

  又接著問道:“年後呢,她又吩咐你做什麽?”

  “讓我在趙家軍內部做些手腳,胡軍那邊送來了一些粉末,說是無毒的,驗查不出,混入麵粉中長期食用隻會讓人四肢無力。”

  粉末的事情夏初已經知曉了,於是直接問道:“你做了哪些手腳?”

  “命人在鄧啟中巡山的時候遞給他吃了有毒的果子,趁他昏迷推他落山。本來萬無一失,誰知道他落山時疼醒了過來抓住了一顆樹枝,未曾墜死。本來混合了兩種毒素即便沒有墜崖而死,也會中毒身亡,軍中大夫都束手無策,誰知道新來了個衣大夫。”

  郭偉棟說到這裏即便意識模糊,本能的麵色上,卻是浮現了陰霾。

  夏初這才恍然,為何比試那日,郭偉棟那麽憤恨的執意讓他行跪拜參禮。

  “你毒害鄧啟中是為了山中的陣法?”郭偉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毒害鄧啟中,難怪後山會頃刻間布滿胡軍。

  “是,他昏迷了之後,我安排人替了他的位置,重新布了陣法送給了胡軍。”

  聽到這裏,趙興武有些忍不住的想要上去揍他,被趙雙全和趙興文給摁在了原地。

  “還動了別的手腳嗎?”夏初忍著怒意問道。

  “故意激燕江宏和我比試,他本來可以天衣無縫的死在演武場內,偏偏又是那個衣刀!”郭偉棟失焦的眼睛裏也蘊上了一層怨懟。

  蕭慕白的目光從郭偉棟的身上,略到了夏初的側顏之上。

  原來趙雙全說的此事發現之前,夏初揍了郭偉棟一頓,想必就是為了這個叫燕江宏的。

  蕭慕白複又想起了他騎馬帶著夏初入城門之時,二十萬趙家軍,興高采烈的歡呼衣大夫時的整齊熱切場麵。

  年紀不大,朋友不少。

  “為什麽是燕江宏?”夏初繼續問道。

  “他是騎射教頭,還負責管理弓箭。”

  原來如此,趙家將軍們恍然大悟,怪不得守城之時,從庫中搬過來的弓箭一拉就斷,羽箭盡數裂開。

  “燕江宏雖然沒有身死馬蹄之下,你卻趁他臥床派人對弓箭動了手腳。”

  “是。”

  這下,連趙雙全都有些忍不住了,被趙老將軍瞪了回去。

  趙老將軍也是心中強壓著怒氣,還好夏初把他給打折了,否則背地裏還不知道要幹出多少事來。

  “施浮丘當真一無所知嗎?”

  “麗妃曾經跟他提過,被他拒絕才私下聯絡的我。”

  “為了飛黃騰達,賣國求榮你都能做嗎?”

  郭偉棟愣了愣,半晌後才緩緩哀傷的輕聲說著:“我不是想要飛黃騰達,我隻是,不想再被人稱為,娼妓之子。”

  夏初看著郭偉棟悲慟的麵容,心中的憤恨消弭了那麽一絲絲。

  他自小,應該也是過得極為淒苦。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的傷痛,要二十萬趙家軍來替他陪葬!

  夏初起身走向趙老將軍道:“我們先回您帳中再議吧。”

  趙老將軍點了點頭,率步走出帳中,趙雙全召來士兵吩咐嚴加看守,也一並跟了上去。

  而躺在床上的郭偉棟,並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然說出了一個,壓在他心頭,二十年的秘密。

  他身為施浮丘的兒子,本該榮華加身。

  可是,隻因為母親是位低賤的青樓女子,便被父親親手滅了口。

  他是施浮丘的親生兒子啊,卻被自己的父親換了個姓,直接扔在了別的軍戶人家。

  他心中憤恨,母親以為生下他便可享盡富貴。

  嗬。

  卻殊不知。

  他的出身,是他們母子兩個人的劫難。

  誰,都難逃一死。

  早晚罷了。

  郭偉棟的意識仍然還是不清,仿佛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噩夢。

  夢中的他,不過孩童時期,牙牙學語。

  母親每日抱著他開心的做著白日夢,對著他說:“你是施浮丘的兒子,等你長大,便帶你去見施將軍。”

  待他能夠蹣跚走路,想要和周邊的孩子一起玩耍。

  卻每每出了院子,便被丟的一身泥巴。

  那些麵容可愛的小夥伴衝著他嫌棄的大喊,這就是那個娼妓的兒子。

  等到他七八歲該入學的時候,母親真的帶他去了施府。

  府中下人安排他們在一個房間候著。

  過了一會,來了位老嬤嬤領著母親去了另一個房間。

  他獨自一人,心中害怕,便偷偷的尾隨在後麵,卻親眼在窗縫之中,看見母親被所謂的父親,親手掐死。

  母親的餘光還撇到了窗外的他,手指向他的方向不停掙紮,他害怕極了,跑了回去,在屋中呆著,不敢哭,也不敢叫。

  沒過一會,那個叫施浮丘的人走了進來,看著他冷漠的吩咐,不準他姓施,以後改姓郭。

  所謂的父親,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過,他便被送去了別人家寄養。

  於是,他心中發誓。

  一定要出人頭地,即便不做他施浮丘的兒子。

  也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站在他的麵前。

  讓所有人,都不敢在笑他一聲。

  娼妓之子。

  郭偉棟終於閉上了眼。

  也不知道他此刻清醒了沒有。

  他的神色平靜。

  眼角,卻是。

  流下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