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發回警局，坐在車裏，峻川覺得給他緩衝的時間也足夠多了。他還是決定要問清楚。

  “你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事？”

  “……”歐江風閉了閉眼，顯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但又知道這是躲不過的，該來的還是來了，他說：“我曾經……得了創傷性應激障礙。所以有時候，就會突然……”

  “疼？還是昏睡過去，做噩夢？”當時峻川明明看見歐江風是有輕微的抽搐的。

  “嗯，會覺得全身都疼，然後……近乎失去意識，大腦意識會回歸潛意識裏。”

  “潛意識？”這個詞峻川還是知道一點的，應該是說什麽的人最真實最潛在的想法就在那裏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那昨天晚上抱著我不讓走……聽我喊寶貝兒還蹭我……

  嘖嘖嘖。

  “那你還記得些什麽嗎？潛意識裏的事情。”

  歐江風耳廓微不可查的熱了一點，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峻川又問：“那你為什麽會突然這樣？還是定期就會發作？”

  歐江風搖頭，但很快又點頭：“算是……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我經曆或者看見了什麽，但那個是什麽我不知道。”

  “哦……”峻川又問：“沒去看過醫生，這算心理疾病嗎？”

  “算，看過了，醫生也沒能給出具體的答案。”歐江風說完就看向了窗外，不想再聊了。他似乎很抵觸談論自己的事情。上次說父母的事情也是。

  不想說，那就是還沒走出來。

  可峻川眼眸一深，偏偏就是要刺你出來。

  “你的這個病，是因為你父母的死，所以才得的？”

  話問出口了，峻川說不上後不後悔，隻是等車子都進入警局停車場了，歐江風也沒給個話，這麽大點地方沒聽見是不可能的，可就是沒有回複。峻川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忐忑異常。

  等車停穩了，峻川覺得人不會再跟自己說話了，歐江風在解開安全帶的那一刻，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腔：“嗯。”

  那一刻峻川才是後悔了。

  因為那時的歐江風看上去，特別可憐，無助得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幼貓，還偏偏想維持著自己的高冷。

  逆來順受的樣子。看著就心動。

  峻川也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徑直推開門出去了，站在車前，等歐江風關好門按了車鎖才和人並肩走進去。

  “我會幫你保密。”快進入警局大廳的時候，峻川小聲噓在歐江風的耳邊說。

  歐江風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上了二樓，袁方恒正站在張肖婷的工位邊和人說著話。與往常不一樣，這次兩個人的神情都有點不對，兩個人的臉都是紅的。

  峻川和歐江風對視了一眼，知道可能是有點眉目的。起碼怎麽說應該也是開竅了。

  峻川大喊：“元芳！”

  給袁方恒嚇一跳，立馬回頭：“到！”

  “來辦公室！”

  “好！”

  峻川說著也不動，就看著張肖婷時不時就抬起頭看一眼袁方恒收拾桌麵材料拿筆記本的動作。

  袁方恒弄好，回頭居然看見峻川還站在那，簡直受寵若驚，快走了幾步：“走吧。”

  “嗯。”峻川斜睨了他一眼，滿是促狹。

  袁方恒知道他在笑自己剛才不知羞地賴在小婷工位旁邊找人說話。笑就笑吧。

  峻川非也要歐江風一起進去，歐江風沒說什麽，但他進去後就一直保持緘默，坐在沙發上，居然還看起了茶幾上擺著的拿來充樣子的《公安基礎知識》

  ……

  還看得挺認真。

  峻川沒法，隻好直接坐在他身邊，引得沙發一個大凹陷，翹著二郎腿，指使人：“醫生找到針眼了嗎？”

  “沒有。”

  “顧岩報告還有多久能出來？”

  “不知道。”

  “鄧北醒了沒有？”

  “沒有。”

  “嘖，有什麽進展沒有？”

  問這麽大……

  “……沒有。”

  “我靠。”

  峻川直起身，眼裏是清明的，但眉毛皺著反映了他的煩躁。

  “那現在怎麽辦？”

  “……”你問我？袁方恒一臉無辜，你是隊長你問我？

  “哦，對了。”峻川說：“上次讓隊裏跟的人，有什麽異常沒有？”

  “學校太大，去哪裏都正常，又跟得太緊，暫時沒發現什麽異常。”

  “嗯……”峻川抹了把自己的短寸，“你讓他們把他們幾個從今天開始都去過哪些地方，待了多長時間，都記下來。”

  “……這麽詳細？包括去廁所的？”

  “嗯，這麽詳細，當然包括，廁所是一個多麽有利的作案地點？！”峻川白了袁方恒一眼。

  袁方恒：“行吧，我這就讓他們開始記……間隔多久跟你匯報一次？”

  “二十四小時。”

  “好。”

  “嗯，那你回去忙吧。”

  “好。”

  這時歐江風突然出聲：“袁副隊。”

  “嗯？”袁方恒又將身體轉回來，峻川眼神倒是亮了亮。

  歐江風說：“麻煩……你跟顧醫生說，讓他先檢床單被套枕頭套。”

  袁方恒看了一眼峻川，峻川眨了一下眼，袁方恒才說：“好。”

  之後便出去了。

  峻川饒有興趣地支著腦袋看向歐江風，問他：“怎麽想起來讓他先測那些？”

  歐江風將那本教材放回茶幾上，說：“已經知道不是注射了，如果是潑灑，應該也會有殘留，這樣可以排除呼吸道進入的可能性。”

  “呼吸道……”峻川捏了把自己的鼻子，“有什麽辦法能通過呼吸道把氨茶堿送進去的？”

  峻川突然想到什麽，打電話給袁方恒：“喂？元芳……嗯，你讓還在警局裏的幹事將今天那個護士的衣服脫下來帶過來……有什麽不好的？給她買套新的……我報銷行了吧！快點快點！”

  掛斷電話後，峻川發現歐江風正看著自己。

  “怎麽了？”

  “你懷疑那個護士？”歐江風搖搖頭後問。

  “不是說了嗎？她不能排除嫌疑，而且……如果是通過呼吸道的方式，她也有可能用她的衣服做載體，畢竟因為他體質問題，兩種藥物的濃度到了某一點，就會產生過敏反應。”

  歐江風知道這種說辭有道理，可又覺得……

  “怎麽了？”峻川看歐江風欲言又止的，還有些某些在他看來不算太高興的情緒。

  “沒什麽，還有事嗎？沒有事我就回辦公室了。”

  “你現在回辦公室做什麽？”

  歐江風回避了峻川的視線，說：“看看卷宗，然後看看書，寫完實驗報告。”

  這讓峻川又想起了何強，那個講話雲裏霧裏的人。他問了一句：“那個何強，你覺得他有沒有什麽問題？”

  歐江風靜了一會兒，說：“我最近一直在看他做沙盤遊戲時我們錄下來的視頻，我覺得……”

  峻川湊得近了一些，然後就聽見歐江風說：“他可能做過心理輔導。”

  “啊？他隻是個快遞員。”潛台詞就是快遞員是不會去做心理輔導的。

  歐江風唔了一聲，但我又堅持說：“起碼他可能接受過某種心理幹預，他的認知結構有重構的痕跡，不過很輕微，沒有對他完成太大影響。”

  “那……他送那種東西來調戲警局，是不是因為跟這個……認知重構？”

  “有可能，畢竟正常人應該我不會這麽做，除非警局做了些他接受不了的事情，但是這一點我從跟他的對話裏沒有看出來。”

  “哦……”

  “那，我先回去了。”

  “哦，好。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找你吃飯。”

  歐江風往外走的腳步一滯，又恢複了正常的步子速度。

  “嗯。”

  等歐江風完全出去了，峻川上前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人的腳步聲，確定是走遠了才又折返回來。

  “喂？越池。你現在在哪？”

  “我？警局啊。”

  “……許信呢。”

  “在我家。還睡著呢。”

  “……在你家？”峻川頓了頓，想起來越池的家其實也還算安全，“……你注意影響。”

  “沒事沒事，你要去看看嗎？”

  峻川咦了一聲，說：“看你個頭。”

  峻川掛了電話，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又發了一會呆，才起身離開朝外走去。

  徒步走到了警局門口，不久後就看見了馬路旁邊的一輛吉普。峻川快步走上前將副駕駛位的車門拉開，屁股還沒坐穩車子就開了馬力往前一衝。

  給峻川腦袋砸了一下。

  “嘶——想打架是吧？！”峻川捂著頭說。

  “嗬，可以啊，練練？”越池手上握著方向盤，也很囂張。

  “等這個案子結束！你看我不收拾你。”

  “好！媽的搞這麽麻煩的人來，我早就想揍你了。”

  “……丘見雲什麽情況？”

  “嗬，就那樣。許信在家裏看著他，他自己還有兩個保鏢，一直嚷嚷著要出去，說是有課要上。”

  “你讓他請假。”

  越池睨他一眼：“說過了，什麽時候去賭場交人？”

  “今晚。”

  “今晚？這麽急？”

  “他不是說了嗎？有課要上。他在你家待得越久，到時候哥威還沒找來，教育局先來了。”峻川有些不耐煩，眉頭深深皺著。

  “那……就我們三個？”

  “嗯，我帶著人進去，你倆在門口接應我。”

  “我跟你進去吧，我讓許信在門口接應我們。”

  峻川卻沒再說話，看了越池一眼，昨晚應該沒怎麽睡，黑眼圈還挺重。

  沒說話在他們之間就相當於反對，但越池也沒再問，他總覺得峻川瞞著些什麽，十有八九就跟那個他隊裏的顧問有關。

  果不其然，他就聽見峻川說：“去之前讓我跟他單獨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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