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不住宿舍啊？身為博士生，學校不給配宿舍嗎？”峻川顫抖著開了一個話頭。

  歐江風淡定地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眼裏還是隻有書中的內容，他說：“配了，我住不起。”

  “啊？”峻川沒想到歐江風家裏這麽困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歐江風聽身邊沒了聲響，又加了一句：“還有，我喜歡一個人。”

  “……哦。”

  峻川找不到話題了，他突然發現他一個跟誰都能嘮起來的市井逼王居然被一個大學生噎住了喉嚨，他陷入了對自己話癆能力的深深懷疑。

  房間裏隻有歐江風翻書的聲音和峻川喝水的聲音。

  不久後峻川手機鈴聲響起，是代駕到了。

  峻川起身跟歐江風道別：“謝謝啊。那我，走了。”

  “嗯。”歐江風顯然是看書入了迷，根本不想搭理峻川。峻川也覺出來了，索性摸摸鼻子也就走了。

  等到‘啪嗒’的關門聲響起，歐江風抓著書的手才開始輕微顫抖起來，歐江風顫抖地合上書，快速地十指交叉緊扣，呼吸像是終於被解放出來似的急促地吸氣著。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歐江風的異樣才漸漸平複下來……

  他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喉嚨幹澀地吞咽了一下，身上散發著劫後餘生的後怕感。

  ——

  第二天一早歐江風就穿戴整齊下了樓，他今天早上不僅有自己的課，還要幫丘老師代一節課，沒法去警局，但下了樓還是看到那輛熟悉的車……

  他走上前，車窗應時降下，他彎腰對車裏的人說：“峻隊長，我今天早上不去警局。”

  “我知道，上來。”

  ……

  算了。

  歐江風認命般上了車，還是不死心的對峻隊長說：“峻隊長，下次不用來接了，我可以自己上班的，不會遲到。”

  峻隊長沒有回答，隻是抬頭示意讓他係好安全帶。

  將車子開到青俞大學，卻沒有在門口停下，而是直接開進去停在了學校的停車場，他和歐江風一起下車，使得歐江風有點摸不清這個峻隊長是要幹什麽，怔怔得看著峻川：“峻隊長，你這是？”

  峻川鎖好車，往前走了兩步：“沒事，我就去快遞站點看看。”

  歐江風猛然發現自己剛才原來隻是在自作多情。

  他低下頭迅速調整好表情，然後說：“嗯，好的。”

  峻川倒是站在那不動了，看著歐江風手裏捧著書越走越遠，卻是低下頭微不可查地笑了一聲，才向著站點的方向走去。

  這小顧問。

  挺可愛的。

  峻川信步走到了寄出變態快遞的快遞站點，亮出證件提出要在站點內部考察一下，得到上次那個光頭負責人的同意之後，就自顧自地在站點內走走停停地看著。

  店裏其他夥計也不敢搭話，就隻是戰戰兢兢地做著手裏的工作，是不是看峻川一眼，峻川身為警察這麽多年早看慣了，一般市民對於警察都是帶著點敬畏，都是不太敢靠近。峻川將站點內的格局記在心裏之後，就靠在一處不太顯眼又不會妨礙別人工作的地方旁邊的一麵牆上，環抱著胸觀察著站點內的工作流程。

  他腦海裏不斷彈出警方現有的各個線索，快遞案，李融自殺案，陳蓓的車禍，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快遞案中受害者的屍體，李融的屍體今天早上也才接回局裏交給顧岩解剖，DNA的對比結果還沒有出來，現在峻川手裏有的隻有監控和人，這該死的監控設置還有BUG，車子一開進來就有了盲點，找不到那個當天晚上藏匿在站點裏的人，電腦上更是誰的指紋都有。

  峻川靜下心，看著門口陸陸續續有人來取快遞，來來往往。峻川試著冷靜下來，仔細捋著每一條線。先是快遞案，現在可知打印的單子是從站點內電腦打出。

  並且嫌疑人在第二天利用盲點離開了站點，隱藏了蹤跡，推出來嫌疑人一定是熟悉快遞公司這套操作流程的人，而且很有可能這家站點的其他員工都認識他，但是他打印了單子之後是在什麽時候貼上快遞盒？

  如果是在天亮了之後，他又是怎麽將快遞盒放進物流車裏？監控峻川都看過了，要說沒有空隙和盲點不可能，但是真要揪，也未免太多，還是要有證據。

  再說李融的自殺案，買菜途中自行離開，又在三天後跳樓自殺，還留了遺書，這是什麽道理？如果真是欠下了高利貸不堪重負被逼死，何必又在死前和陳蓓說那些美好未來的話？讓陳蓓不相信這一切所以來警局報案？

  ……

  等一下！

  陳蓓那天說，李融說過他已經還情債務了。

  為什麽？是在騙陳蓓還是確有此事，如果真的還清了又為什麽自殺？

  峻川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掏出手機給張肖亭打電話，讓她去查一下李融生前的債務和社會關係。

  收好手機，打算將學校內其他兩個站點也都看一下，正要抬腿向外走，就聽見站點內進來了一個人，他說：“老方在嗎？”

  那個光頭的站點負責人走了出來，他應該就是‘老方’了。

  “幹哈玩意兒啊？喲，老鍾你怎麽來了？咋的了？”

  “就那個……你們借個人兒來我站點幹一□□不？我那缺人手。”

  “哈？”

  “我那的整理員今天請假了，今天早上臨時說的，現在有點忙不過來，你們上次不是從我們那調了個何強過去嗎？我就要他就行了。”

  “何強？”光頭負責人聽了有點愣，他有點心虛地看了一眼峻川站的地方，“他呀，也請假了，說……心情不好。”

  “啊……”那個‘老鍾’卻是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那沒心沒肺的還會心情不好啊？”

  “是啊是啊，”光頭負責人生怕這個‘老鍾’說點什麽惹這位警察打人不開心，畢竟何強是因為上次被抓去警局問話了所以回來嚇得不輕，“我把翠翠給你吧，幫你掃掃單也是行的。”

  “哦，好，謝謝了啊！”老鍾說著就把老方招呼的人領走了。

  峻川在牆角將他們的話聽了個幹淨，覺得有點不對勁，問了負責人老方一句：“你們的那個何強，是什麽時候請的假？”

  “就，”警察問了就不好不說實話了，“就是你們喊他去問話的後一天，第二天他打個電話來就說請假，我估摸著是，”他還心虛地看了峻川一眼，“是被嚇壞了，不過他就請了幾天，明天他就回來上班了。”

  “哦，好。”

  這何強小心髒的脆弱真是讓他聞所未聞。

  說罷他就出了站點往其他兩個站點走去，寄出快遞點的站點是靠近綜合樓的那個，另外兩個是分別靠近與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寄件人選擇靠近綜合樓的站點。

  峻川還是沒有頭緒，可能是寄件人就在這裏工作，也可能……

  峻川感覺到什麽，突然扭頭看了眼綜合樓所在的位置，做刑警多年的敏銳感覺使他有種奇怪的念頭，有人在那所綜合樓的某一扇窗戶後麵，正盯著這家站點，或者，是在盯著他。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導致他馬上就回過頭看了一眼綜合樓，但他在循視過目光所能及到的窗戶口後，並沒有找到那道令他感覺不舒服的目光。

  峻川的眼神暗了暗，他隱隱覺得，這次的案件可能真和青俞大學有什麽聯係。

  收回了目光，峻川繼續向下一個站點走去，他打算就跟著剛剛的老鍾。

  他們站點之間好像關係還挺密切。

  歐江風終於上完了課，站在講台上將教案收拾好，就要朝著食堂走去，青俞大學是有教師食堂的，還不止一個，歐江風作為助教，也可以來教師食堂吃飯，他不喜歡排隊。

  來的這個教師食堂離男生宿舍比較近，這個食堂可以用刷飯卡，也可以使用現金或者其他網銀方式支付，他一般都是現金支付，因為當初學校提出要收辦卡費時他就直接交了退卡申請，反正辦了卡還要防著卡被自己弄丟，還不如每天就帶幾塊錢中午隨便來吃碗麵什麽的。

  小學老師本來也就沒有什麽積蓄，歐玖風的父母去了之後，獲得的體恤金隻能勉強支撐歐玖風這麽多年來的學費。歐玖風自己還要專心學術研究，本就沒多少時間出去賺外快，做丘老師的助教幫丘老師代課倒是能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在偏僻地區租的出租屋也是要比在宿舍住便宜一點，學校宿舍條件太好，水電都要另外交錢，還要有一個室友，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也負擔不起。

  用現金點好一碗雪菜肉絲麵。

  麵還要做，他就坐在離拿麵窗口較近的一張空桌子邊等著喊名字。

  他看著身邊的一個帆布袋裏裝著教案和他上午上課的專業書。帆布袋和教案是早上下課回丘老師辦公桌上拿的，是丘老師為他準備好的。

  代課都是臨時通知，所以這堂課的內容隻能是丘老師準備好，歐江風去取了就可以直接去上課，課上的主題還是‘天生犯罪人’。

  歐江風等著正發呆，就看見食堂門口走進一個他很熟悉的人。

  他好像也看到了自己，原本悠閑的步伐馬上就變得更輕快起來，直到站定在自己麵前，歐江風聽到他說：

  “小顧問，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