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任務？”

  “……嗯。”

  樓孤寒垂眸望著竹簽串起的糖油果子, 神色莫名。

  沈元道：“係統說，你喜歡這個。”

  “是有點喜歡, 但是……大熱天的，誰會想吃這個？”

  油重甜膩不說，看模樣這還是炸好了剛出鍋的，怎麽也不適合現在吃啊。樓孤寒甚至懷疑係統數據歸納出了毛病。

  “噢……”沈元並不清楚追求心上人應該怎麽追，隻知道把係統羅列出的, 阿寒可能喜歡的物事，一樣一樣搬到他麵前。

  什麽都做了, 再輕飄飄說“是任務”。

  係統又解氣又無奈。

  瞧瞧, 什麽叫自作自受啊！亂扣黑鍋後果就是這麽嚴重！

  樓孤寒說天熱, 沈元捏著竹簽準備離開，卻聽他道：“好像有點想吃甜的。”說著接過糖油果子，咬了一小口，感覺味道和山腳那家不一樣, 問道, “是你做的？”

  “嗯。”

  “也是任務？”

  “……”

  係統瘋狂打氣：“沈哥勇敢點，快說是你自己的心意！”

  沈元唇齒顫了顫，艱難說道：“嗯, 任務。”

  係統：“……”行, 隨便, 都可以。

  “好吧, 挺好吃的。謝謝, 任務也謝謝。”樓孤寒吃一口, 停一會，散散熱。三隻糖油果子，足足吃了小半個時辰。

  吃完沈元給他拿冰碗，樓孤寒皺眉說道：“你手怎麽了？”

  五感遲鈍的傻弟弟低了低頭，樓孤寒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仔細看了看：“燙著了你自己沒感覺？”

  說是這麽說，但其實早習慣了沈元不會照顧自己，樓孤寒認命按他坐下，拿火燎了銀針，挑破指腹燙起的水泡，一點點壓出組織液。識海教訓說：“係統，以後少攛掇他做這種事，萬一傷了哪兒你負責啊？”

  係統：……他非要討你歡心我有什麽辦法。

  “脫胎”還未結束。樓孤寒披著一件輕薄透氣的紗衣，手背掌心死皮蛻得差不多了，肌膚雖然細膩，卻比之前長滿老繭更為堅韌。

  等以後修成“換骨”，就真的尋常刀槍不可入了。

  不過，因此而來的“麻煩”也很多。

  樓孤寒半個月閉門不出。前段時間還好，這兩天“脫胎”初見成效，學生們聞風而動，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江醫師跑得很勤，今天帶來稀罕東西：“你要的兵刃，我給你煉好了。”

  樓孤寒輕拭三尺青鋒劍，誠懇說道：“多謝隨月姐。”

  “都是自己人，客氣啥。”江隨月語氣更誠懇。

  話音未落，樓孤寒感覺手指被人軟軟地擦了一下。動作太輕，像是錯覺。

  他略為怔愣。江隨月便落落大方告辭離去，剛到門口就激動說悄悄話：“又滑又嫩，太好摸了！”

  陳渺同樣激動：“真的嗎？我也找點東西送，我也要摸！”

  樓孤寒：“……”

  忽然有點冷。

  轉頭一看，沈同學慣無情緒的眉眼幾乎結了一層寒冰。

  陳渺不知此間凶險，興衝衝抱來一摞古籍：“小師兄我給你送書來啦！”

  沈元一把攔住，接過，冰冷的目光涼涼地凝著她。

  陳姑娘哆嗦一下，委委屈屈出門。

  大家都有摸，憑啥針對我……

  這兩個人一定有問題！陳姑娘眼眸眯了眯，心生一計，激動講悄悄話：“陸姐姐，我有個東西，少幾味草藥，你幫我參謀參謀……”嘀嘀咕咕走了。

  沈元“嘭”的把書撂案上，厲色道：“林師講了那麽多你一點沒記住？你就這樣隨便他們摸你？”

  “呃，那下次，他們想摸我收點靈石？”樓孤寒試探說道。

  沈元大聲強調：“男女授受不親！不準摸！”

  樓孤寒道：“大家又不是外人，也沒有壞心，就是圖個新鮮，沒必要上綱上線吧。”

  沈元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

  “你在說自己嗎？”樓孤寒忽然說道。

  “……”沈元一怔，慌忙錯開視線，抿著嘴唇歸整古書。

  樓孤寒道：“整天胡思亂想，什麽話都不對我說。”

  “……”

  “又不說話了？”

  “……”

  “我要歇了，沒事你走吧。”樓孤寒按下長劍，牽了牽紗衣說道。

  沈元沒說話，走出兩步，停住，走回來，身姿有些孤孑地站在他麵前。

  樓孤寒道：“還有什麽任務？”

  沈元緩緩伸出背在身後的手，掌心攤開，捧起一朵並蒂蓮花。

  身陷妖巢那時，他們偶爾共遊識海，阿寒曾說並蒂蓮很好看。

  他說過喜歡。

  所有他看了會開心的東西，都想跋山涉水找來，捧到他麵前。

  想再聽他說一句喜歡。

  “啊，謝謝……”

  無論沈元心思如何婉轉，他不說，樓孤寒終究是不甚清楚的，“雖然隻是任務，但是謝謝。”

  沈元平淡說道：“嗯，隻是任務。”

  係統：……哥你爭氣點。

  係統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隻他們兩個，攻略進度八百年都動不了。必須來點外力催化一下才行。

  係統想的辦法簡單粗暴。

  信件主題：匿名舉報學生雙修

  信件內容：留影.a.vi

  收信人：學生要好好學習

  確認，發送。

  等待徐山長反應。

  當天傍晚。

  徐山長結束一天的教習，掏出靈鏡準備逛逛娛樂區，山長信箱收到一封匿名信件。

  打開一看，樓孤寒閉目沉睡，沈元目光溫柔把玩他散亂的發。到這還像是朋友之間玩鬧。下一刻，撩開額發，輕輕吻了吻。

  先是眉心，再是眼睫、鼻梁……由上而下，一路細碎的吻。

  徐行：……

  徐行：臥槽！！！

  抓到鬼了！！！

  還逛啥娛樂區，直奔弟子居，抓樓孤寒詢問。沈元也在！徐行想到留影那一幕，再看他活像見了犯罪分子，客客氣氣將人請出去，和樓孤寒單獨說話。

  “你和沈元到底什麽關係？！”徐山長嚴肅問道。

  樓孤寒道：“好兄弟啊，怎麽了？”

  徐行預感事態嚴重了：“他就沒對你……你對他也……”

  “什麽什麽？”

  “你沒覺得他輕薄你？”徐行豁出去問道。

  “這個……”係統的事不好透露，樓孤寒支支吾吾，突然假裝憤怒，“山長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和他挺好的啊！你別是抓無契雙修抓不到人所以糊塗了吧？”

  一臉“太過分了怎麽能玷汙我們純潔的兄弟情誼”。

  徐行忍不住捂緊胸口。

  蒼天。

  人家偷親那麽熟練，你竟然一點異常都沒發現？

  事情大了！

  而且心懷不軌的這位身份不一般，山長不好直接管！

  沒辦法，隻能從樓孤寒這頭下手，趁他“脫胎”結束，啥瑣事累事都丟給他。樓孤寒一天十二時辰，書院的事占了三分之二。並且這幾天弟子居完成改建，不同學生相互串門必須有宿管同意，樓孤寒每天忙完回房休息，沈元壓根沒法跟他碰麵。

  其他事務也給沈元分了分。

  徐行一開始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接受，但一聽說是幫樓孤寒分擔，仙尊傳人二話不說答應了。

  徐行見狀有些感動，感動過後更加生氣。你說你好好的先表白結契，之後想怎麽亂來就怎麽亂來都行，為啥要偷親人家？

  就這樣，兩人錯錯落落，比湘南那幾年更難得見一麵。

  師長看得緊，惡劣行為指定是沒有了。

  徐行心中稍定，取出靈鏡與鏡友閑聊天。

  學生要好好學習：唉，家裏孩子太傻，一不注意就被欺負了

  搞cp令統頭禿：可不是，我家孩子也這樣，我現在最擔心他們其實都有那個意向，欺負人的不懂表達，被欺負的懵懵懂懂，看起來該管，但是吧，倆人感情在那裏，我們總是嚴防死堵，等以後被欺負的回過味兒了，還以為是我們從中作梗呢

  徐行一想，是這個道理啊。

  搞cp令統頭禿：所以我覺得，不能一味拆散他們

  學生要好好學習：說的有道理！那該怎麽辦呢？

  徐山長虛心求教。

  係統大放厥詞。

  搞cp令統頭禿：劇團新戲看過沒？我覺得不錯，很適合情感啟蒙

  徐山長趕緊記下建議，準備自己先看一看，合適的話再組織滿十六的學生都看一遍。

  搞cp令統頭禿：還有宣講啊，聯誼會啊，都整起來

  學生要好好學習：明白了，多謝賜教

  學生要好好學習：說起來，我們這有個學生，釀了一壇新酒，過些天就能開封了，叫“醉九霄”，聽說能醉人神魂，不論修為高低，喝了之後必定口吐真言。要不也給他們整上？

  係統大喜！

  陳姑娘這助攻來的太及時了！

  搞cp令統頭禿：整！必須整！兄弟情還是道侶情，必須有個說法！

  徐山長與鏡友多次商量細節，終於，七月初七，蒼嵐山第一屆學生聯誼會於後山舉辦。

  眾人甚感驚奇。山長前段日子還三令五申不準談感情問題，現在忽然間讓他們快點找道侶是怎麽回事？

  徐山長鄭重發言：“雙修也是修行手段的一種，書院從未禁止。我們說的是，嚴禁無契雙修，隻要道侶雙方締結魂契，怎麽修咱們都管不著……”

  同學們熱情不高。

  雙修雖然有利於修為進境，可一旦結契，相當於兩名修士這輩子都綁在一塊兒了。萬一道侶遭遇瓶頸，或者意外身亡，他們神魂的損失找誰補？

  結契乃人生大事，萬萬不可輕率。

  所以，明麵上的“聯誼會”，自然而然演化成了“兄弟姐妹會”，朋友們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樓孤寒是有道侶的人，當然不會在這裏找人“聯誼”，聚會開始就找到溫顏楊屹之，大家一起玩投壺。

  男孩子一起玩兒，免不了磕磕碰碰。

  樓孤寒剛贏了一局，感覺一道幽冷視線定在他身上不放。轉頭，沈同學捧著一碟靈果，麵無表情盯著他看。

  樓孤寒舉了舉手中箭羽，熱情招呼：“來玩嗎？”

  沈元放下青瓷碗碟，沉默走來，取箭，用力投擲。“嚓”，壺碎了。

  其餘人嘻嘻哈哈誇沈哥厲害，咋咋唬唬去拿新壺。樓孤寒無奈笑了笑：“誰招你了？氣性這麽大？”

  沈元眉目冷然。

  趁著左右無人，樓孤寒湊近他耳邊悄悄說：“誰惹我家道侶生氣了？你說，我砍他去。”

  溫熱的吐息，輕輕柔柔。沈元耳垂發燙，狠狠扼住他的手臂往外拖：“有任務。”

  “可是山長……”

  “任務。”

  “你先……”

  “任務。”

  “……”

  半拉半拽到了一處偏僻角落，沈元竭力壓低嗓子：“你就讓他們那樣碰你？”

  樓孤寒愣住，甩開他的手臂：“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們在玩投壺！！”

  “男女授受不親……”

  “不好意思！沒有男女！”樓孤寒理直氣壯。

  極具壓迫感的身影驀地向他一逼近，樓孤寒下意識後退一步，後背抵住石壁，冷硬觸感自腰背蔓延開來。

  “男男授受也不親！隻準跟我親！”

  “……你沒事吧？噢……”樓孤寒心說“任務任務”，努力心平氣和說道，“辛苦你了，這台詞也是蠻惡心的……”

  “我是你道侶。”

  沈元不由分說擒住他的肩膀，唇齒輕啟。

  樓孤寒猛然瞪大雙眼，想說“這任務我不做了”，近來對攻略任務無比熱情的道侶強硬繼續。

  “……你隻準，跟我，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