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本草經》和改良水稻的推廣, 蒼嵐一所穩坐“貢獻最大實驗室”寶座，小花妖幹勁滿滿, 花穀每天空氣都是甜的。

  與此同時, 有關“蒼嵐二所”的爭鬥，也在學生之中, 引爆無數湍急暗流。

  以鄭二為首的“道法派”與阿饒帶領的“實物派”互不相讓，誓要爭奪“蒼嵐二所”的光榮稱號。

  張抱樸父親是十裏八村手藝最好的木匠，張抱樸從小玩鑿子長大，順理成章加入了“實物派”。張見素受母親影響, 細致謹慎, 被師兄吸納進了“道法派”。

  兩個同鄉小夥伴, 因為前進道路的不同，每天見麵都在針鋒相對。

  “整天一加二加三有什麽用處！你能把趙師兄甩土刺的路線算出來嗎！書呆子！”

  “閉嘴！整天帶把錘子到處跑！你以後也就是修屋頂的出息！”

  “胡說！我根本不會修屋頂！”

  “……”

  樓孤寒聽得一愣一愣，趕緊把人抓過來, 教育他們要團結友愛。

  兩位張師弟口稱受教, 扭頭又戰。

  “一萬九千三百三十九加三萬兩千三百六十二等於多少！”

  “等於……”

  “哈哈, 這麽簡單都答不上來，道法派全是弱雞！”

  “修你的屋頂去吧！玩泥巴的猴子！”

  “弱雞！你見過誰用泥巴修屋頂？！”

  樓孤寒：“……”

  趕緊又把人抓過來。兩位張師弟懇切說道, 不是他倆不友愛同學，實在是……師兄師姐鬥得最厲害，他們不向老大看齊，沒臉留在組織裏啊……

  樓孤寒在師弟中間打聽了一下, 這才得知, 阿饒鄭二從年初便開始冷戰, 隔空喊話冷嘲熱諷已成常態。

  有點驚訝。當年樓孤寒安排他倆一起實修，兩個孩子性格差異略大，磨合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慢慢的，隨著蒼嵐山陣法落成，兩人共同的努力有了成果，曾經的不愉快也變成了友誼的一部分。

  沒想到，不到兩年，阿饒鄭二關係惡化成這樣了？

  既然出現了矛盾，就要幫忙解決。

  “實物派”申請的場地在靈獸園附近，一間半敞開的木屋。此時無課，約二十人聚在木屋中忙忙碌碌。金鐵敲擊的當當聲，鋸木的沙沙聲，熱熱鬧鬧響著。靈獸園目前的老大，山長偏寵的蠢兔子，對他們製造的噪音十分不滿，整天想著懟走他們。無奈，徐山長心中學生最大，靈獸再撒潑賣蠢也沒用。

  阿饒總攬全局。張抱樸分到的工作是打磨一段圓木。木頭內部中空，嵌入了許多精密零部件和繁複符文。樓孤寒在旁看了一會，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義肢。”

  阿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還是鱧水村靦腆的小姑娘，“我們想通過機關和符文模擬機體感知，讓使用者感覺更真實。”

  樓孤寒恰到好處驚歎一聲，示意她不用管自己，饒有興致旁觀。仿佛不是來找阿饒談心，隻是對他們新發明感興趣。

  “實物派”這次的嚐試已經差不多了，隻需處理一些小細節。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試驗品完成，阿饒問：“誰去接人？”很有不怒自威的師姐氣質。

  師弟們紛紛舉手，阿饒隨意點了一個。小師弟興衝衝奔去隔壁：“兔哥！借隻鳥！”

  “滾！不借！給大爺爬！”

  被人擾了半下午清夢的靈兔惡聲惡氣。

  若在平時，小師弟該拿好吃的賄賂靈兔了，今天他眼珠子一轉，扯開嗓子喊：“樓師兄——”

  靈兔以為是虛張聲勢：“裝！你給我裝！以為瞎喊我就怕了？有本事你讓他來！堂堂蒼嵐山第一開化鎮守，從沒怕過誰！……嗷！哥、大哥您真在啊……我跟孩子開玩笑呢……不就是隻鳥，借借借！嗬嗬……”

  小師弟仗勢欺兔，搭上代步用的靈鳥，下山接人。

  一來一回，靈鳥載回了要接的人，小師弟小心將人攙扶下來：“您當心，這塊路不太好走。”路上雜七雜八堆了一片片材料和工具，到處都是路障。

  他攙扶的中年人笑嗬嗬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中年人名喚王納川，臘月回歸的那批老兵之一。他右腿膝蓋以下全部截斷，似乎沒有完全習慣用拐，行步有些辛苦。

  幾名學生配合著為他裝上義肢。王納川稍微適應了一下，左腿先行，“右腿”穩穩站住了。孩子們都有些緊張，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等待他緩慢前行。

  走了十來步，王納川道：“有點……慢。‘踩實’和‘感覺踩實’差了點工夫。”

  阿饒認真記下這點。

  “其餘都很好。要不是重了點，還以為腿回來了呢。”

  “太重了是嗎？”

  阿饒也記下這點，開始琢磨換哪些材料。

  王納川仔細說了各種感受，阿饒點頭再點頭：“謝謝您幫忙，我們再改改。”

  王納川笑了笑說：“我該謝你們才是啊。”

  二十來個孩子嘿嘿直笑，氣氛很是輕鬆。看王叔叔的反饋，說明他們走的路子是對的，可太令人開心啦。

  樓孤寒看著一張張稚氣興奮的臉龐，不知不覺也笑起來。

  木屋外沿的一個孩子忽然拍拍手：“大黑！這兒！”

  歡快的氣氛達到高·潮，師弟們眼神激動蠢蠢欲動。王納川點點頭。二十多人一窩蜂湧入山路，有的手裏拿著香腸，有的拿著臘肉，還有的拿著靈石法寶……

  樓孤寒好奇問道：“這又是做什麽？”

  王納川道：“訓練大黑。”也就是那隻隨時隨地傻樂的狗子。

  樓孤寒道：“您報名了比賽？”

  王納川點頭：“嗯，給大黑報了兩樣。”

  第一屆全山運動會——用係統的話說，是精神文明建設的一種——將在一個月後舉辦，分各種賽場，靈獸也設置了幾項比賽。

  “尋主”是其中一項。比賽那時，裁判隱去主人氣息，在山內各處放置沾有主人氣味的物品，誰先找到主人誰贏。

  王納川一到這兒，這些孩子們便遮掩了他的氣息，然後跑到半路上，想方設法幹擾大黑尋主。大黑全憑第六感尋主，實力十分驚人。在幾個幹擾物那兒徘徊了一會，直奔木屋而來。

  孩子們齊聲歡呼，享受快樂的擼狗時光。

  大黑狗端坐在木屋門前，尾巴甩的隻有影子。王納川邁出不太適應的義肢，緩緩朝它走去。大黑狗驕傲等待主人獎賞，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在說：“不論主人藏在哪裏，我都能找到！”

  阿饒最後摸了摸大黑，心滿意足回到木屋，繼續思考改進機關的事。樓孤寒道：“怎麽不找鄭二合作？”

  阿饒支吾：“不想跟他待一塊。”

  樓孤寒道：“陣法符文他更擅長。單憑機關術，你做不出滿意的東西。”

  “可是……”

  阿饒想反駁，手指擺弄著散亂的幾塊零件，終於喪氣說道，“以前我請他幫忙，他根本不認真出力……”

  “還有這種事？”

  兩人又說了些話，樓孤寒指點她如何改進符文，阿饒費力記下他說的話，顯然聽不太懂。

  安撫了這邊，樓孤寒去到“道法派”聚會地點，萬書樓。

  相比靈獸園的熱鬧，萬書樓安靜無比。

  “道法派”師弟有的奮筆疾書，有的苦思冥想。鄭二畫著圖，樓孤寒拍拍他的肩膀，把人叫去了供人討論的小隔間。

  開門見山：“你跟阿饒怎麽回事？”

  鄭二愣了一下，囁嚅說：“沒，沒怎麽回事啊……”

  蒼嵐山沒人扛得住樓師兄平靜審視的目光，鄭二努力掙巴，放棄抵抗，“就，她是女孩子嘛，我倆老在一起，有人說閑話……”

  樓孤寒靜靜看了他一會，眸光閃了閃：“你該不會……以為她喜歡你吧？”

  鄭二肩膀聳了一下，像一隻受驚的貓，結結巴巴說：“不、沒，我沒……”

  樓孤寒搖搖頭，歎氣。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哦，正處於自戀的巔峰，小姑娘看一眼，就以為人家看上自己，一旦被人傳閑話……得，以後生幾個娃都能打算好了……

  樓孤寒認真道：“想多了，老弟，她不喜歡你。”

  鄭二無辜地眨巴眼，弱小，無助，又可憐。

  樓孤寒一邊跟他談心，一邊教訓係統：“看看看看，這就是傳閑話的嚴重後果。你成天胡說八道，我要是再自戀一點，肯定以為沈元……咳，以後沒影的事少說，明白麽？”

  係統不服：“我這有史料記載，可不是捕風捉影……明白了！明白了！宿主你冷靜點！不要切斷通訊！”

  係統欲哭無淚。自從宿主修為暴漲，它連口嗨嗑cp的資格都沒有了，它敢亂說話，宿主就敢給它關到懷疑統生……

  樓孤寒一邊冷漠關係統禁閉，一邊對師弟溫和微笑。鄭二沉痛保證，明天就向阿饒道歉，以後不耍小脾氣，一定認認真真幫忙做事……

  這時，萬書樓起了一陣小小喧嘩。

  樓孤寒抽空瞥一眼，好笑又無奈的心情再一次充斥心口。

  道術區迎來一位新讀者，白七，蒼嵐山新來的狐妖。

  發現萬書樓那日起，白七便沉迷學習，不可自拔，還跟“道術派”攀上了關係，如今算半個外教，積極為蒼嵐山發光發熱。

  這些老妖怪怎麽都那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樓孤寒讓鄭二先回去，沉吟片刻，查了一下白狐妖的借閱記錄。

  細讀一遍白七借下山的書籍清單、每本書的借出時間，他心中微微一動。

  第二天，萬書樓又開辟了一片新區。

  白七最喜誦閱道經，頭一個申請入場讀書。

  然後她看見書架最顯眼的那本……《妖獸修行入門（第五十五次修訂）（幼兒通用版）》……

  ……

  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