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終
作者:
夜行歌 更新:2020-12-15 06:43 字數:3765
五樓另一端新出爐的丹藥品質似乎不錯, 整個樓層丹香四散。散客紛紛聞香而動, 烏泱泱湊上前看熱鬧。正中央位置最好的攤子, 難得清靜了些。
樓孤寒謹記職責,聽少爺的吩咐,收拾沒賣出去的靈草靈丹——既然不打算抬價, 這些不算珍稀的貨物,就沒必要賣了。
新晉小廝手腳勤快, 心情愉快, 麻利地收整案台。惡少爺在一旁指指點點,手中折扇時不時敲上不該敲的地方。
就在這時,那三位正義感爆棚的少年少女, 氣勢洶洶從角落衝出來了。
然後,被毫不留情懟哭了回去。
沈少爺陰陽怪氣起來……別有一番風姿。
樓孤寒想笑不敢笑。
沈少爺仿佛罵出了火氣, 冷麵無情說:“很好笑?”
樓孤寒趕緊搖頭,低頭收拾東西,將“飽受欺淩的嬌弱侍童”一角演繹得淋漓盡致。
不多時, 淩亂的案台清理幹淨,五盞造型各異的花燈一字擺開,一下子引來過往行人的目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盞蓮花燈。潔淨如玉的白蓮似被蟬鳴吹開, 迎風而立,清麗嫋娜。一滴晨露悄然滑落, 隱約可見花蕊將幹未幹的水跡。蓮花的輕盈、嫵媚、綽約, 凝於石間, 呼之欲出。
一位白衫姑娘凝目而望, 駐足不前。良久,她緩步走近,小心翼翼捧起花燈,輕聲問道:“這燈怎麽賣?”
沈闊少道:“三百下靈。”
三百?!
不是說好不抬價嗎!
樓孤寒微微瞪大雙眼,拚命給自家少爺使眼色。
沈少爺看不見似的,伸出三根手指,吊兒郎當晃了晃,用十分欠揍的語氣說:“三百,少一個子都不行。”
白衫姑娘神色有些猶豫。
能上五層樓來的修士,大都闊綽。她倒不是買不起,可花三百下靈,買一隻除了好看沒啥用的燈……
掙紮許久,白衫姑娘將花燈放了回去。
樓孤寒湊到沈少爺耳邊,輕悄悄道:“這燈成本才一枚靈石!誰會花三百……”
沈少爺挑眉道:“難道人力不值錢?”
“……”
樓孤寒哽住,回眸看了一眼。石雕栩栩如生,風姿綽約。這等手藝,三百靈石好像也不算貴……
沈少爺心道,這般奇絕的構想,精妙的符文,哪裏不值三百下靈?
雖然想的完全是不同的東西,卻意外達成了共識。
三百靈石一盞燈,這要是在湘州,賣家八成要被靈市管事轟出去看病。幸而輕涯城富庶繁盛,修士來來往往,性情疏闊的頗為常見。待到巳時,花燈便隻餘下一盞。
樓孤寒心神閑散,漫不經心四處觀望,忽然發現昨夜遇到的活潑少女正在數丈之外,興致勃勃,左顧右盼。
陳渺腳步輕靈,衣袖款擺,腕間金鈴搖動,靜而無聲。
很快她便來到五樓中央,在攤位前停了一停,觀察案台僅餘的花燈。不像其他人那樣關注石雕,而是透過框架,端詳靈石銘刻的符文。
她問了價,心中喜歡,拿了儲物袋準備付錢,邊上一人蠻橫地擠過來:“這東西怎麽賣?”
樓孤寒盡職盡責說道:“不好意思,燈這位姑娘已經要了。”
一旁衣著鮮亮的少女傲然道:“我出雙倍的價錢!”
“對不住……”
樓孤寒正要拒絕,卻見陳渺朝他眨了眨眼。樓孤寒愣了一下,陳大小姐氣急敗壞道:“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搶燈的少女懶得搭理她,隻對樓孤寒道:“六百靈石,賣不賣?”
陳渺怒道:“有錢便能欺辱人麽!”
她捏緊儲物袋,表情像是心疼,又像是猶豫,諸多複雜細微的表情轉瞬即逝。
扮小廝都演不像的樓孤寒不由欽佩,讓出舞台,靜靜看她表演。
陳渺拍了一下台案,強硬說道:“我,我出三倍!九百靈石!”
刻意抬高了嗓門,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搶燈少女餘光瞥她一眼,嗤笑一聲,輕蔑又矜傲地道:“四倍。”
陳渺猛地轉過身,惡狠狠瞪她一眼,小臉發白,嘴唇發顫,仿佛氣得不輕。
搶燈少女不甘示弱瞪回去。
陳渺咬了咬嘴唇,磕磕絆絆說:“一千、一千兩百,零一塊靈石。”
“一千五。”
“一千五百……”
“一千八。”
“……”
“瞪我幹什麽?你繼續加錢啊?”
“兩、兩千!”
“兩千五!”
“……”樓孤寒不知該擺什麽表情。
兩千五百靈石一盞燈……
你們這些京梁人啊……
陳渺緊緊抿著嘴唇,小胸脯上下起伏,眼角隱隱發紅,目光十分屈辱。
搶燈少女得意地揚起下巴。
陳渺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的語氣說道:“三千。”
“三千五。”
“歸你了。”
“你有本事再……”喊話戛然而止。
搶燈少女麵色狐疑,看了看瞬間恢複平靜的陳渺,又看了看狀況外的樓孤寒。
該不會是他們串通好了,故意抬價吧……
她雖然錢多,但也不想被人這麽明顯地坑啊……
陳渺問道:“還有沒有別的花燈?”
樓孤寒道:“沒有了。”
陳渺急道:“一盞都沒了嗎?不要石雕也行,有裏麵的靈石就可以……”
樓孤寒遲疑道:“靈石我可以刻,石雕的話……”這兒大庭廣眾的,公子爺哪能幹這種事,“沒了,抱歉。”
陳渺一臉失望,隱晦又不舍地瞄向少女手中的花燈。
見陳渺如此表現,那少女心情一陣輕鬆。
看來是想多了。
她怎麽可能被人坑錢~
少女爽快地拍出一袋子靈石:“不用找了。”說完故意站在陳渺麵前,開始擺弄精美的花燈,愛不釋手。
陳渺怒目而瞪!
少女很是享受了一會陌生人羨慕嫉妒的眼神,傲然離去。
陳大小姐凶狠表情不變,一直瞪著直到她下樓。
樓孤寒:“……”
待那少女消失在視線之中,陳渺忽然笑起來,脆生生道:“我幫你多賺這麽多靈石,你還不趕快謝謝我?”
樓孤寒看著過分活潑的陳大小姐,好半天才說:“多謝。但,三千五百靈石,是不是……”
太過分了?
陳渺擺了擺手,無所謂地道:“不過分。她手裏有錢,想買的是自己開心。我剛剛那麽委屈自己哄她開心了,難道不值三千五百靈石?”
“……”
說的好有道理。
但是你好像並不委屈反而樂在其中吧……
陳渺兩手撐著台案,向裏張望,笑盈盈道:“快刻靈石呀。刻符的時候能不能讓我看看?”
她是江隨月兒時唯一的朋友,樓孤寒天然對她有一份關照和親近,笑道:“可以啊。”
陳渺小小聲歡呼了一下,繞後一大圈鑽進攤位,全神貫注旁觀樓孤寒刻符。
樓孤寒這段時間一直在和《靈符全鈔》較勁,照明和取暖的符文很久以前就開始刻了,理論和手都很熟,不到一刻鍾,便刻好了繁複的符文。
陳渺驚呼:“你怎麽,能刻出……這樣精妙的符文?”
沈少爺斜目一望,點頭,輕笑,頗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意。
樓孤寒接觸符道這麽久,滿打滿算隻和兩個人交流過符法。沈元沉靜內斂,宋清河城府難測,所以他並不清楚自己於符法一道造詣如何,以為自己隻是略懂皮毛的初學者。陳大小姐這般誇讚,也隻當是場麵話了。
陳渺驚歎是真,對靈石的喜愛也真,拿到手上把玩片刻,嘰嘰喳喳問這問那。
樓孤寒耐心回答。
隨後他有些奇怪,這姑娘明明滿了十五,怎麽心性卻跟個小女孩一樣。
疑問一一得到答案,陳渺心滿意足,收起靈石,問道:“東西都賣完了,你們還要擺攤麽?”
樓孤寒記起了小廝人設:“這要問我家少爺。”
“少爺,他?”
陳渺望了望沈少爺,神情疑惑,“你們好像,不是主仆吧?”
樓孤寒把她當“自己人”,感覺沒什麽好隱瞞的,小聲說清原委,然後笑道:“是我太不稱職了麽?你一眼看出我不是仆從?”
陳渺不假思索道:“不是啊。方才他一直想著你。哪有大少爺無時無刻不在關心仆從的?”
“……啊?”
樓孤寒聽不太懂。陳渺道:“我修行的功法與神識有關,能模糊感受到周圍人在想什麽。”
樓孤寒從未聽說這等功法,當下便有些好奇。
陳渺察覺到了,笑盈盈解釋給他聽。
嚴格說來,她應當算是魂修。神魂模擬其他人神魂的波動,無論是否感同,都能與人情共。到了她現在這個境界,如非刻意隔絕,周圍人的喜怒哀樂,她都了如指掌。
樓孤寒道:“時時刻刻與他人共情,豈不是很累?”
陳渺愣了愣,笑容漸漸消失。
“會有一點。”
陳渺低聲說。
她隱約記得,好像有一個人,也曾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很久很久以前,旁人懼怕她的“讀心之術”,避她如蛇蠍,隻有那個人,牽過她的手,問她累不累。
她皺眉沉思,想要看清記憶裏的那個人,那道身影卻越來越模糊。
她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笑道:“所以,我以前都在閉關,自己一個人修行,就不會碰到奇奇怪怪的感情啦。現在我神魂已經很強了,別人想什麽,不願聽就可以不聽,師父才放我下山的。”
她身上佩戴的清心鈴,便是師父交給她的。
鈴靜,則心靜。
心靜,則神寧。
她這種修神識的功法,對修行者的心境要求極高。
心寧靜而神無思,如赤子,那些萬千揉雜的情緒,才不會衝毀她的識海。
年紀小的時候,她分不清哪些情緒是別人的,哪些是自己的。所以她總會忘記很多事,隻記得一點點模糊的感覺。
她忘記了很多事。
她記得,她好像在找一個人。
那個人姓陸,手裏有一把很好看的劍,笑起來像暮春三月的風,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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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開(bushi
咳,正經地說:渺渺和小隨月是友情向喔=w=
除了劍尊掌教(和城主夫婦?),目前出場的所有角色都沒有cp
中後期會有一對副cp,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一百萬字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