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落陰-仙機
作者:
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885
那些油膩上頭的東西,岑吟一點也不知道都是誰發明出來的,她隻看一眼便不舒服了。
九皇子派了人拿幾百錢給廚房,讓他們趕快做些牛骨髓來。那些廚子本沒睡醒,都很不高興,但一見有錢也就不說什麽了,仍舊是麻利地做好了候著。
枕寒星是親自來取的,進廚房的時候四處看了一圈,竟在灶台上還看到了一盒黑蒜,一罐納豆,便都買了來一並帶回了房間。
他們將三樣東西擺在了森威爾麵前,把他拖到了岑吟那間客房裏,像鬼一樣圍著他看。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岑吟威脅他道,“你若是有辦法弄好那個人,以後我們好好對你。你要是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們不善待你。”
森威爾還是不發一言。
於是岑吟便換上了一副陰森的神情。
“星星,撬開他的嘴。”她轉身道,“把東西都給他灌下去。”
“算我一個。”九皇子摩拳擦掌道,“我這輩子生下來,還從沒虐待過什麽人,想想還有些激動。”
岑吟的眉頭抖了一下。
枕寒星走上前去,將手一伸,一下子那些根須便勒住了森威爾的頭,強迫他揚起來張開口,九皇子則拿了個小勺子慢慢地刮著骨髓。兩人配合默契且毫無憐憫,硬逼著森威爾將那些東西咽下去。
森威爾如何啃吃,奮力掙紮,隻是無法擺脫。幾個骨髓下去,他幹嘔了一聲,卻被枕寒星堵住了嘴不許他吐出來。
“咽下去。”那書童冷冷道,“否則我讓你把吐的也吃進去。”
森威爾的喉結蠕動著,手指在背後緊緊地攥著,仰著頭動彈不得。
“要我說,你就招了吧。”九皇子歎息道,“好好的人,何必非吃不愛吃的東西。”
森威爾還是不說話。
於是九皇子和枕寒星商議了一下,忽然有了更陰暗的想法。他們找來一個杵,把黑蒜搗了,加入納豆,牛骨髓,豬油和辣椒鹽,攪拌之後用勺子舀起來給森威爾吃。
森威爾說什麽也不吃,為抗拒已是拚盡了全力,奈何還是被鉗製著硬灌。因著他不張口,兩人還弄了一個漏鬥過來,就堵在他嘴裏和水灌,怎麽凶殘怎麽來。
岑吟皺著眉,覺得簡直沒眼看,不得不躲了出去。等到她再進屋子時,看到森威爾與凳子一起側翻在地上,已經被折磨得隻剩一口氣了。
看著他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岑吟動了惻隱之心,在想自己是否太過分了。
“我們這樣是不是太……”
她說著,卻又不自覺地轉頭看了一眼蕭無常。那家夥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胸口仍是一大片暗紅的血跡。
岑吟頓時火氣就又上來了。
“——太善良了!”她怒道,“繼續灌他!什麽時候開口了,什麽時候再放過他!”
“遵命。”
枕寒星將手裏的根須用力抻了抻,露出了一副周扒皮的樣子來。
他們在裏麵對森威爾百般虐待,拿了各種食物來傷害他的胃。岑吟隨他們的便,自己搬來凳子坐在蕭無常的床邊,一邊看著他一邊在等那人鬆口。
蕭無常平躺著,手指微微彎曲,放在了身側。岑吟盯著他的手看,見他五指很長,是習武之人的手,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還送了他兩枚核桃,看著他捏得哢嚓作響。
她出神了一會,忽然想看看蕭無常的手相,便把他的左手翻了過來。但隨即她發覺,蕭無常果然是已死之人,掌紋上康健與財運等皆看不清楚,唯有雜線和小線極多,隱約能看出他身邊常犯小人。
凡英年早逝之人,往往生平十分出色,多為人上人,皆因上天減其壽而有所補償。岑吟猜測蕭無常年少時大約十分順遂,無病無災,且多喜樂,來這人間不為曆練,而是享福來的。
也因此福盡禍來,不能長生。
岑吟抓著他的手沉思,漸漸卻有些犯困,便趴在他身邊打了個盹。
半睡半醒之間,隱約看到門外進來了一個白胡子老頭,手裏拿著一卷紅線。他來到岑吟旁邊站定,將那卷紅線裁下一截,一端係在蕭無常的小拇指上,一端係在了岑吟的小拇指上。
“不慌,不慌。”那老頭笑道,“你不怕他,就能救他。”
他說著便不見了。岑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坐起來摸了摸手指,不見什麽老頭,也沒看到什麽紅線。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蕭無常,卻赫然看到蕭無常的臉上已經起了一塊一塊的東西,脖子上和手上也都若隱若現。
竟是屍斑。
隔壁房間裏的枕寒星和九皇子聽到岑吟驚叫了一聲,馬上都出來查看,一見也都愣住了。枕寒星立刻上前,想方設法撬開了蕭無常的嘴,硬是把那金丹塞進去一顆,這才緩解了屍斑擴散。
“那個可惡的洋賊!”岑吟怒罵道,“我們跟他無冤無仇,他卻過來擋路,給他吃一百個骨髓也不夠!”
“別生氣,骨髓還有,我們再去喂他幾個。”九皇子安撫她道,“我再去讓人去廚房看看有沒有豬腦子,有的話一並都塞給他吃。”
枕寒星正將自己的骨節捏得咯吱作響,顯然已經迫不及待。
天將亮時,被捆在椅子上的人已經隻有了出的氣,沒了入的氣。他垂著頭坐在椅子裏,已經不省人事了。
在旁邊,四皇子和枕寒星在神色冷漠地擦著手,一副剛動刑完畢的樣子。
“那牛骨髓我也吃了兩口,是有點上頭。”九皇子道,“可惜了昨天那個蘋果,我第一次看到那麽大個的,特意拿來想給你們吃。”
“多謝殿下。”枕寒星作揖道,“隻是我家少郎君吃不了這些東西,少不得……都是我吃了。”
“就算不吃,看看也好。還是可惜了。”九皇子歎道,“這個白人小子,你們打算怎麽辦?”
“隻能先把少郎君盤活,再做打算。”
枕寒星說著,轉頭看了看窗外。魚肚白已經翻起,想來那輪紅日也即將緩緩而升了。
岑吟一直坐在蕭無常床邊,仍試著去喚醒他。但無論她如何嚐試,蕭無常就是沒有反應,也不知他是進了哪處夢境醒不過來。
枕寒星同他們招呼一聲,就動身去請那廟祝。岑吟見他出了門,便起身點了一炷香。她想著且在心中占卜一次,若枕寒星在此香燃盡前帶回那廟祝,蕭無常便有救。若不能,就不必存什麽心思了。
她的想法,枕寒星如何不知道,一路遁地而行,飛似地朝龍王廟而去。
他本是百年人參,在土中跑得比魚還快,轉眼便到了龍王廟前。
但這孩子是個死心眼,急著找人,竟然意圖從廟下方直接遁入。誰知就在衝到門口時,它咚地一聲撞在一個極硬的東西上,把它撞得眼冒金星。
小人參頭上的紅果子都撞歪了,不得已,隻能破土而出,跌跌撞撞地拖著根須躺在了地上。原來擋下它的不是別處,正是龍王爺那道半人高的門檻。那東西不但在地麵上很高,在地下也很深,上麵還有符咒,看來是專門擋那些土遁的東西過來的。
枕寒星這一頭槌的聲音太響,驚動了那個老廟祝。他本來已老了,耳朵也背,先前被蕭無常一激,聽力已是好了大半,便出門去查看。誰知外麵竟沒有人,隻有一株金黃的人參躺在地上,看著還很是新鮮。
老廟祝將那人參拾起來,很疑惑怎麽有人將這東西丟在地上。思量一番後,還是拿了進來。他沒有去切了人參煮茶,而是尋來一個花盆,將它種在了裏麵,還給它澆了點水。
這點水可是救了枕寒星的命。他探出根須,瘋狂汲取著水分。老廟祝一壺水下去也不見土變濕潤,十分詫異,隻能又澆了一壺,被枕寒星給喝了個痛快。
隨後他就眼睜睜看著那小人參動了,抓著土盆邊緣爬了出來,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少年。
“見過老先生。”他作揖道。
“仙童?”老廟祝詫異道,“怎麽……是這個模樣過來的?”
“我家少郎君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一時解釋不清,您隨我回去一趟吧。可行嗎?”
“這……行倒是行,可是老朽年邁,不勝腳力啊。”老廟祝皺眉道,“卻是讓老朽如何去呢?”
“這個倒容易。”枕寒星道,“我扛著您過去。”
老廟祝大驚,誰知那小子說到做到,上前就將他攔腰抱起,一下子扛在了肩膀上。
“您躺穩了!”書童道,“我們走著!”
老廟祝哼都沒哼一聲,便被他一陣風一樣地扛著竄出了廟門,乍看上去簡直像是在搶人。
岑吟正在屋子裏燒著水,想著別怠慢了客人。誰知水還沒開,那綠衫少年已經扛著一個老頭子衝了進來,一下子把九皇子撞得一個踉蹌,也把岑吟嚇了一大跳。
那老廟祝給他扛得披頭散發,氣喘籲籲,已經翻起了白眼。
“你這是請還是抓啊!”岑吟急的了不得,“快把老先生放下來!”
老廟祝一把年紀的人了,五髒六腑幾乎都給顛簸出來,坐在椅子裏連喝了三杯水才緩過氣。他看了看這些站在屋子裏的人,眉毛越擰越緊。
“這屋子裏頭……怎麽血腥氣這麽重?”他問,“可是哪個孩子出事了?”
屋裏三個人同時歎了口氣,不約而同地將手一指床榻。老廟祝一看,果不其然是蕭無常正在那上麵挺屍,躺得那叫一個死氣沉沉。
老廟祝連水也顧不上喝,慌忙站起身來,走到床邊仔細查看。
“這孩子,我就說他這一夜不好,誰想竟真出事了。”他不安道,“怪我,沒給他拿個護身符,不然不會傷這麽重。”
“少郎君……不是孩子了,”枕寒星在一旁接話道,“也活了有些年頭,隻可惜著了道。”
“活得再久,少年心性未變,也還是孩子。”老廟祝感歎著,示意他上前來,“把你家少爺的衣服解開,我看看是什麽東西傷的。”
“是西洋槍,就在那桌子上放著。”
“西洋槍?那更不好了。隻怕殼子還在五髒裏。快解開來我看看。”
枕寒星有些猶豫,岑吟催促了他一下,他沉思片刻,才遲疑地走過去上前解蕭無常的衣襟。
“我可要回避一下?”岑吟問。
“不必。”老廟祝搖頭,“隻是大約會有些駭人,你且稍微看一眼就是。”
枕寒星顯然也是這麽想。他解開蕭無常的衣服,猶豫著緩緩向兩邊拉開。
那染血的白衣落下,便赫然露出了那人結實的胸口。但岑吟一見,卻著實被唬了一跳,隻見一道佛氣自他身上竄出,隨即便發起光來。那人肌膚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式符文刺青,從肩頭到手臂無處不在,竟沒有一處好地方。
更駭人的是他胸前還有兩個大洞,周圍的皮肉已經擰成了旋渦,打爛了裏麵的骨骼和內髒。
不但岑吟覺得恐怖,就連九皇子都捂住了嘴。枕寒星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顯然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些……全是少郎君身上的禁製。”他低聲道,“隻是他從來不給外人看。”
老廟祝卻湊過去,仔細查看著他身上的傷口,隨即將手搭在了蕭無常的脈搏上,壓在寸、關、尺三部上。
他先診了左手,又診右手,想說話卻咳嗽了一聲。岑吟急忙端來茶水,他謝過後喝了一口。
“你既是道士,想來多少該會些脈息。”老廟祝對她道,“這孩子右尺見散,正氣損耗,精氣將絕。右關見疾,脾陰消竭。他既脾腎皆損,隻怕這兩處傷口打在了心脈之上,而致使五髒衰絕。左寸已無脈息,隻怕半隻腳已在鬼門關了。”
左寸便是心脈。岑吟聽得明白,頭上滲出了冷汗。她雖懂,但並非精通藥理之人,當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廟祝又看了看蕭無常的麵相。片刻後,他仍是招呼了枕寒星一聲。
“你去我那廟裏一趟,香案底下有個小匣子,你替我取了來。”他道,“快去。”
枕寒星看了岑吟一眼,見她點頭,便立刻衝出門去。不多時就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小木盒。
那邊的老廟祝已經係上了襻膊,戴上了自己那半扇西洋鏡。他接過盒子,從中取出一卷麻布來,展開看時裏麵有許多銀質巧具,什麽小刀,鑷子,銀針和羊腸線等一應俱全。老廟祝扶著鏡子,仔細查看著蕭無常的傷口,不住地搖頭。
“這手下的也太狠了。”
那兩槍不偏不倚,頭槍打在巨闕穴上,尾槍打在天池穴上,氣勁一個衝極泉,一個斷少衝,算計得分毫不差,顯然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而且那銀彈殼留在了髒器內,若不取出隻怕在其中遊走,還要生變故。
“虧得這孩子不是尋常人,不然早死了一百次。”老廟祝說著,從盒子裏取出一副羊腸手套,一把銀刀和一個鑷子,“我先給這孩子把東西取出來,續命要緊。至於收魂……且再看他命數了。”
他叫枕寒星去尋了些幹艾草,鋪在了蕭無常身下,餘下的燒在了盆裏。隨即他屏退眾人,叫他們在隔壁等候,接著便關上了門。
那屋子裏起了煙氣,饒是關著門也有些嗆人。岑吟雖不理解,但心知他這麽做必有緣故。幾個人正在外麵焦急地等著,卻又聽到老廟祝喊了他們一聲。
“也別幹站著,還是要想些別的法子。”他在門內道,“小姑娘,我問一句,你會不會扶乩?”
扶乩即是請神。岑吟聞言,答應著說自己會。
老廟祝讓她立刻扶乩請神,不拘請哪個,護住蕭無常魂魄要緊,再為他卜上一卦。
岑吟道這裏不過一個客棧,並非道場,哪裏有那麽容易。但那老先生既然說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她勞煩九皇子,請他的人去準備沙盤和分叉的桃木,畫了圖紙讓他們去尋。三才省去,隻留枕寒星做乩童唱生,隨後勞煩九皇子同她一道來請。
眼下沒有神位,岑吟隻能取出香爐,點燃三支青香,又取來符紙提筆寫了一道請神符,在那香上燒了,念誦口訣上傳九霄宮闕。
九皇子的隨從門將沙盤,細沙和桃木都帶回來了。那桃木是分了叉的,一截持在岑吟手裏,另一截持在九皇子手裏,與沙盤平行。桃木下方還有一截短杈,就抵在細沙上,靜等請神下來時附身為卜。
岑吟也是急病亂投醫,大著膽子,竟真的以如此就簡陋之場去請欽天神女。不為別的,就為蕭無常是她派來的,總歸她不會見死不救。
“雲錦山前煉大丹,六天魔魅骨毛寒。”岑吟心神不寧地念道,“一從飛鶴歸玄省,煙雨瀟瀟玉局壇。”
接著她便閉上眼睛,屏氣凝神,開始請神。
在那過程之中,九皇子一言不發,隻是小心翼翼地照葫蘆畫瓢,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乖巧得像隻貓。
他既謹慎又小心,凡事都看著岑吟的臉色行事,專注得令枕寒星都覺得拜服。
“你可以不必這麽小心。”岑吟閉著眼睛道。
“那不行,萬一我出了錯,把他害死了,我這輩子都吃不進去果子了。”九皇子認真道,“就是請來了神仙之後麻煩替我問問,我這輩子能吃多少個果子,有沒有定數,我好省著點吃。”
岑吟哭笑不得,差點破了功。
隔壁的屋子裏煙熏火燎,他們的屋子裏詭異陰森。大白天就這樣見神見鬼,若是被人看到也實在嚇人。
森威爾就在那椅子上坐著,也不動也不說話,隻是冷漠地盯著他們看。
驀地,他忽然眼神一動,微微眯了起來。
有東西來了。
那桃木忽然動了,在那沙盤上開始滑動起來,速度極慢,卻從右至左劃了一道橫線。
“有神到了,”岑吟道,“敢問……可是神女娘娘?”
那桃木緩緩動著,卻向下劃去,竟並未回應岑吟。
岑吟看了看那香爐內的香,忍不住皺了皺眉。
“來者是何仙人?”她問。
桃木仍是慢慢劃著,像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這……”岑吟遲疑了,“為何……不回應我……”
枕寒星卻一直盯著那個沙盤看。九皇子則眨了眨眼睛,微微側過了頭。
“是個……和尚……”他喃喃道。
“你說什麽?”
“是個和尚,好像是。我看不清楚。”九皇子道,“他有話告知你。”
桃木忽然一頓,岑吟低頭一看,發現被枕寒星按住了,正指著沙盤要她看。
“是個卍字符。”他道。
岑吟一見,果不其然,竟真的是道卍字。
“不知仙師有何賜教?”她當即問,“還請不吝告知,救受苦之人出苦海。”
枕寒星鬆開手,忽然那桃木動了,在沙盤裏徐徐移動起來,劃開丘壑。那上麵出現的皆是些符文,岑吟看不懂,那神也不在她身上,也不在枕寒星身上,而像是……落在了九皇子身邊。
隻見他看著那符文,竟批出了其中仙機。
那仙機是:飲一壺清酒,杯中映柳。喝兩杯暖茶,歲月如荼。斟三碗不醉,蕭瑟流光。傾四盞油燈,浮沉半生。勸五壺海量,低吟淺笑。忘六道輪回,星辰落幕。貪七夜不眠,石路難行。畫八扇屏風,濯罍滄浪。羨九天飛仙,寂寞蒼穹。笑十戒鎖心,一世玲瓏。
批注是上九霄,下元辰。九霄雲外訪仙君,元辰宮裏觀落陰。欲問千秋生前事,蕭蕭古道吹笙人。
隨即哢嚓一聲,那桃木枝驟然斷裂,碎在了沙盤之上。
岑吟手中持著一節斷樹枝,有些茫然地望著那一盤散沙。
“寒星,”她喃喃道,“寒星。”
“我在,女冠有何吩咐?”
“你們家少郎君……本名叫什麽來著?”
“他叫……”枕寒星剛要說,卻又停住了,竟一時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說就是。”岑吟道,“我帶著他本名,去尋訪他前世。”
枕寒星想了想,點了點頭。他看了看九皇子和森威爾,覺得此時避諱他們也無用了。
“我家少郎君,是佛國舍利城人,貴族出身。”他道,“佛國人以梵語為主,中原話為輔。對別國之人僅稱漢家姓氏,家族以蕭為姓,到少郎君這一脈時,乃是如字輩,從樂器出。”
蕭無常,法名釋,字無常。本名蕭瑟,字如笙,小字長生。
佛國諸人提起他時,並不願喚他法名釋無常,而仍然願意稱他為……蕭如笙。
取自動葉如笙篁,音律相怡融。珍重此一醉,百骸出天地。
“不知女冠要如何做?”枕寒星問。
“先上九霄,再下元辰。”岑吟道,“勞煩你替我準備些紅布,把凳子和屋子打掃幹淨。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來,回來之後就下元辰宮去找你家少郎君。”
枕寒星的眼珠動了動,立刻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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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到天曉,始覺一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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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雲錦山前煉大丹,六天魔魅骨毛寒等——出自宋代道士白玉蟾
2.動葉如笙篁,音律相怡融……一夢到天曉,始覺一醉中等——出自《秋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