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生不逢
作者: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052
  那吹嗩呐的大老鼠繼續吱吱叫著,柳夫人也迎合著它一起叫。片刻後,隻見她的身軀漸漸縮小,最後竟隻留下一堆衣服落在地上。隨即有一隻小耗子從縫隙中鑽了出來,鼻子四處嗅著,朝那大老鼠跑了過去。

  正當跑到近前時,大老鼠俯下身,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叼起來就四肢著地朝著花轎跑。它將那小耗子塞進花轎,繼續立起來吹著嗩呐,耗子們極快地抬著轎子,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老鼠們剛跑,柳十爺身上也出現了變化。他同他夫人一樣,也是越縮越小,最後從衣物中鑽出一隻橘色的貓來。那貓十分肥胖,落在地上後就朝著那群耗子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些聻沒有去攔它們,隻是笑嘻嘻地站著,好似什麽都沒看到。

  整個屋子的人麵麵相覷,都盯著房門發愣。這事情發生得太快,連韓舍離那個奸詐狡猾之輩都有些震驚。

  岑吟還以為他是罪魁禍首。可看他那模樣,哪個罪魁禍首會一副始料未及的樣子,看起來他怕也隻是一知半解罷了。

  還有,這屋子裏圍堵他們的聻也太多了。

  我了個乖乖。這都是啥子事喲。

  岑吟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液。這時手腕忽然一緊,轉頭一見便是黑封那血淋淋的無頭屍,近得快貼上了,把她嚇得差點撞在桌子上。

  “頭都沒了!你還抓我幹什麽!”岑吟氣得不打一處來,掄起拂塵對著黑封一頓猛抽,“放手!再不放開我斬了你這隻手!”

  黑封卻不為所動,直挺挺地站著無動於衷。屋裏貓兒的叫聲一陣高過一陣,淒厲無比,聽得眾人都汗毛倒數。

  再想柳十爺和柳夫人那模樣,不死也是瘋了,要不然就是被妖邪給奪了皮囊,更令人心慌。

  岑吟手腕被那無頭鬼卒緊緊地抓著,一時掙脫不得。她轉頭看了一眼碟子,那柳小姐還孤零零地將手指按在上麵,身子抖得像篩糠。

  頭頂的棺材裏響聲更甚,哢嚓哢嚓地撓著板子,好像裏麵的東西隨時會掉下來。

  “幾位,不能坐以待斃,先想法子去外麵。”岑吟環顧著周圍那些聻道,“韓舍狐,我眼下也無心同你翻舊賬,且等出去之後再算——”

  “韓舍離!”

  “成吧,韓猞猁。”岑吟皺眉道,“你那麽厲害,想點法子,省得像個沽名釣譽之輩,隻會說,不會做。”

  “你激將我也無用。”韓舍離冷哼,“我一無所知。”

  “你連這地方以鬼封聻都知道,敢說自己一無所知?”岑吟嗤笑,“方才說什麽來者?我若死了,乃是無價之寶?你這麽想要我的屍首,怎麽看都是罪魁禍首吧?”

  “哦……韓舍狐,原來是你告訴柳家積陰之法的?”小寒故意重複著,若有所思道,“舍狐啊舍狐……我可真是小瞧你了。按理說,靈狐觀可是沒有這樣陰險的道術可學,你逃出去這些時日,當真是雜七雜八學了不少啊。”

  “不是我!”韓舍離惱火道,“如果是我!早不跟你們這麽多廢話了!”

  岑吟手上用力,硬是掰開黑封鉗製她的手。接著她來到柳小姐旁邊,將她拉了起來。

  “你可知這裏如何出去?”她問。

  柳小姐十分恐懼,連連搖頭。

  “我阿爺阿娘呢?”她抖著聲音問,“阿爺阿娘怎麽不說話了?”

  岑吟低頭沉思了片刻。

  “他們出去了。”她對柳小姐道,“追著老鼠,很快就跑了,把我們丟在了這裏。”

  柳小姐顯然不信,他大聲哭了起來。岑吟怎麽安慰都不管用,無奈之下隻能把她拉到身邊來,若是出了事也好應對。

  眼下顧不得那麽多了,不然幹脆讓那將軍殺出條路來,突圍出去再說。

  “喵嗚!”

  就在岑吟謀劃之時,忽然那些貓兒們都朝她圍了上來,密密麻麻圍成了三圈,都不約而同地抬頭去看那頂小棺材。

  有幾隻貓的毛都已經炸了,呲著獠牙嘶叫著,像是在警告那棺材裏的東西。

  岑吟一轉頭,看到那木桌子上已經滿是血跡了。

  “快走……”她有些不安地說,“快走!”

  一邊說著,一隻手扯過柳小姐,另一隻手扯住黑封,用力將他們拉開桌邊。

  就當眾人準備離開之時,那原本圍著他們的聻忽然陰森地笑了起來。笑聲此起彼伏,而它們則如無數個不倒翁一般來回搖晃,一個個朝他們伸出手來。

  無頭將軍持起長戟,幾個橫掃鏟過,它們卻隻退開一部分。雖無法靠近,但是也始終沒有讓出路來。

  小寒盯著它們的臉看,忽然她抬起手,示意那狐女動手。

  狐金雀領命。她猛地甩出一隻長尾,直接去抓最近的那個聻。但狐尾剛碰到它就猛然縮回,碰到的地方如觸電一般焦黑。狐金雀一愣,立即化狐,匍匐在地試著去咬他們,但那些聻卻如石頭一樣,一口也咬不動。

  果然這些東西的克星隻有厲鬼。

  “嗚嗚……如何是好……”她恢複成美豔女子的模樣,揉著腮幫子一臉委屈,“跟石子一樣硬……”

  “要我說,逃什麽逃呢。”韓舍離卻在一旁嘻嘻地笑,“大家都死了,豈不甚好?”

  “狐猞猁,這話什麽意思?你就這麽想死?”小寒冷冷地問。

  “非是我想死。”韓舍離笑著,卻朝著那些聻走了過去,“而是我呢……”

  他站到一個聻旁邊,揣著手盯著它看。隨後他做了一個嚇得人魂飛魄散的舉動,他摸了那個聻的頭一把。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然而,那聻卻一動不動,仿佛沒看到他一樣。

  “它們隻吃活人啊。”韓舍離笑道。

  可它們卻不吃他。

  難道說……

  “我呢,”韓舍離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歪頭,“其實已經死了。”

  哢嚓一聲,他的頭竟然整個轉了過來,頭顱向下,下巴朝上,整顆腦袋竟完全倒了過來。

  這下子一屋子人都啞然了。

  “這不可能,”小寒斬釘截鐵道,“你……不可能是鬼,但也絕非聻。”

  “我的確不是鬼。”韓舍離倒著頭笑,“我可比鬼高貴得多了。”

  他轉著眼珠子盯著他們笑,笑聲刺耳非常,聽得岑吟脊背發涼。她下意識地看了看黑封。那無頭鬼卒就站在她身後,垂著手一動不動。

  她盯著那鬼卒看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扯他過來,繼而在眾人驚訝的神色裏一把將他推到了那群聻當中。

  那幾個人當時就嚇得愣住了。

  雖說她們不解,但岑吟卻自有盤算。那大漢是人,這些東西竟直接將其分食。無頭將軍是厲鬼,它們卻退避三舍。韓舍離非人非鬼,它們則並無反應。

  那麽……若是管控厲鬼的鬼卒呢?

  岑吟抱著這樣的想法,於是將黑封推了出去,隻為一試。

  果然,這些東西一見無頭鬼卒,登時有了些反應。它們紛紛退開,神色發怵,顯然非常不想碰到他。

  然而,它們雖然退避,卻也隻是退出了一小段距離,不讓黑封近身而已。

  再看那將軍身旁的聻,也是如此。它們不敢靠前,卻也沒有後退太多。

  為什麽呢……因為厲鬼不夠凶嗎……

  等等……厲鬼不夠凶?

  “它們果然害怕厲鬼,”岑吟低聲道,“但是……也僅僅隻是害怕而已,尚未到逃命的地步。可我不明白,黑封是拘魂鬼卒,按理說,應當比那厲鬼強些才是……”

  “他沒頭啊。”那美豔狐女搖著尾巴道,“沒頭的鬼卒,連我都不怕,別說這些聻人了。”

  “鬼卒有頭沒頭……這麽重要?”

  當啷一聲,隻見那無頭將軍重重地將長戟立在地上,看起來十分不滿。那架勢明顯是說,若有頭在,定殺得盡這些東西。

  岑吟忽然想起了黑封說過的話。

  我很閑,勿憂心。幫你忙啦。事成後,畀我一碗腳尾飯也就係啦。

  他說,幫你忙啦。仔細想想,他果然是來幫忙的。是他破了那屋內的陰氣,也是他將眾人從鬼打牆中領了出來,更是他請了碟仙問卜。而且,他在時,屋內的聻無一個出來,頭頂那小棺材也沒有任何異動。

  這就說明……這些東西,是因為有黑封在,才被壓製住的。而先前壓製它們的,是那群亂墳崗的厲鬼。

  黑封一個人,能抵數百孤魂野鬼。其威力可見一斑。

  可他現在……卻無端丟了頭。

  這屋內眾人都在。唯一一個與他頭顱一同失蹤的,隻有……

  “蕭無常!”岑吟怒喝一聲,猛地持劍劈向桌子,連碗帶桌劈成了兩半,“匹夫!匹夫!”

  這賊豎子,定是他割了黑封的頭!目的是為了讓眾人葬送在這!

  若不是他,試問誰有這麽大的能耐能取鬼卒人頭?又是誰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無影還做得滴水不漏?岑吟見過他殺那祠堂罪鬼,深知他有這個實力,仔細想來,他活了那麽多年,又與柳家交情匪淺,恐怕當初告訴他們養陰之法的人就是他!

  好個養蠱之術!好個佛國護法!竟是個陰險狡詐之輩!當真是想把他千刀萬剮!

  岑吟恨得牙根癢癢,暗罵自己信錯了人。她咬牙切齒地仰頭瞪著上方那口小棺材,暴怒之氣幾乎能把那哢哢作響的棺材化為齏粉。

  可就在她看到棺材的一刹那,她眉頭一頓,神色驟然變了。

  “鬼……鬼!”岑吟忽然厲聲道。眾人看著她那模樣,以為她被嚇瘋了,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我想到辦法了!”她卻大叫起來,“此法或許可行!”

  韓舍離靠在一個女聻旁邊,頭顱咯吱咯吱地動著,緩緩正了過來。

  “窮途末路,還整紮個什麽勁呢。”他啐道。

  岑吟理都不理他。她朝那狐女招了招手。

  “有勞這位狐仙,把那鬼卒屍首拽回來。”

  “哎呀!叫人家狐仙!”美豔狐女樂得直甩尾巴,猛地竄出一條來,摟著黑封的腰就把他拽了回來。

  黑封那無頭身體回來之後,手卻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腰,似乎有些嫌棄。

  但岑吟卻朝著他持起了劍。

  “得罪了。”她低聲道。

  接著青鋒劍刺出,挽一道極寒的冰雪劍花,瞬間將黑封大卸八塊。劍鋒過後,寒光一閃,他雙臂脫落,兩腿斷裂,軀幹徑直成了個人棍。

  小寒和那狐女被她這舉動嚇得瞠目結舌,韓舍離都麵如土色,全然是不知她想做什麽,都以為她失了心智。

  柳小姐蒙著紅布,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聽到像切骨頭一般的脆響和肉塊落地的聲音,站在一旁不斷發抖。

  岑吟另一隻手上還抓著拂塵。她甩了甩劍上的血,將拂塵置在了背後,顯然是騰出手來做事。

  但她做的事……就是蹲下身來,開始切黑封的手臂。

  “你這是要做什麽?”小寒瞪著眼睛問。

  “護身符。”岑吟來不及解釋,拾起黑封兩條手臂,給了小寒和那狐女一人一條,“都拿著。”

  兩個人茫然地接過來,各自抱著一條白森森的斷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黑封的腿有些沉。岑吟看了看他那兩條長腿,倒是有些不忍心砍做兩截。但是不砍想必柳小姐也拿不動,所以無奈之下,她隻能砍斷黑封一條腿,抓著他的腳踝遞給柳小姐。

  柳小姐起先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她摸到了一隻鞋子,又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瞬間大叫一聲,將那隻腳丟在了地上,說什麽也不肯拿。

  岑吟暗自斥責自己,讓未出閣的女子拿男人的腳有些不妥。於是她跟狐女商量了一下,拿黑封另一條腿換了他的手,然後將那條手遞給柳小姐。

  柳小姐哪裏肯拿,大哭大叫著不願意。岑吟一臉茫然,小寒不得不好心提醒她……不管是男人的哪個地方,尋常的女孩子都不會隨便碰的。

  “這不是男人,”岑吟皺眉道,“這是屍塊。”

  柳小姐哭得更大聲了。連美豔狐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暗自腹誹岑吟真是修道修傻了。

  韓舍離在一旁笑得幾乎背過氣去。有那麽一刻,岑吟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衣衫後的狐狸尾巴。

  她當真是煩這個寒舍狐,但更讓她心煩的還是柳小姐。

  “小丫頭,你哭什麽哭?你還想不想活命了?”她對柳小姐怒道,“手也不要,腳也不要,那你想要什麽?給你扛他的身子,你扛得動嗎?”

  柳小姐哭得抽噎起來,眼睛上的紅布已經全濕了。

  岑吟無奈,罵也罵不了,打也打不得。沒辦法,隻能蹲下身來,一把扯開黑封的衣領,露出了他那一身腱子肉。

  狐女的眼睛當時就直了。

  這小子身段是真好……連岑吟都嘖嘖稱讚。但是她無心去看黑封那沒手沒腳的軀幹,隻是持起劍來,猛地刺入他的胸口,向下劃開後挑出一顆血淋淋的心髒來。

  “拿著這個。”她將心髒遞給柳小姐,語氣冷漠生硬,“想死還是想活?想活就拿著。”

  這東西橫豎比手腳好太多。柳小姐也不敢不接,顫巍巍地捧著那顆心髒。黑封的心是紫黑色的,上麵凸起著道道血管,時不時還動一下。

  岑吟將那條手臂還給了狐女,自己則拾起他那隻斷腳,也不顧血氣逼人,徑直掛在了腰上。

  狐女抓著他的手,眼睛卻盯著那顆心髒看,顯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並未多言。

  “敢問……你這又是要做什麽?”小寒抱著另一隻斷手,十分茫然地看著她。

  “抓緊這些東西。關鍵時能保命。”岑吟卻直截了當道,“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可鬆開。”

  她說著,將柳小姐扯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腕。

  “狸奴喜淨處,等下時,跟著貓兒跑。”她囑咐那幾人道,“至於那隻猞猁,我也不委屈你,屍塊我反正留了,自求多福吧。”

  “那是因為你拿不動!”

  “隨便你怎麽說。”

  言畢,她便不再多言,轉而持起青鋒劍,垂著頭豎二指念起了咒文。

  韓舍離陰沉地打量著她們,眼珠不住地轉動著。

  忽然間,他微微一愣,明白了岑吟要做什麽。

  “岑君故!”他大喝一聲,“你竟然——”

  “破!”

  岑吟的聲音比他還大。她猛地仰頭,持劍朝那棺材狠狠一劃。

  寒光閃爍處,一道劍氣應聲而出,直撲棺材而去,瞬間將它劈成了兩半。

  一股黑血噴湧而出,落在那斷裂的劉木桌上。隨著黑血一同噴出的還有一個巨大的肉塊,如蟲子般蠕動著,在血中掙紮不休。

  接著它用力甩了甩身體,朝著屋中人轉了過來。

  眾人看清它的模樣後,都嚇得吸了口氣。原來棺材裏的東西竟是個女人,但這女人隻有半截身子,披頭散發,渾身血跡,衣衫破爛不堪,一雙手撐在地上,上麵滿是腐肉。

  那半身鬼女晃著頭,濕漉漉的亂發貼在她臉上,看不見一點五官。

  她就這樣趴在地上蠕動著,片刻之後,朝著岑吟的方向抬起頭來。

  屋裏的聻忽然發起了狂。它們顯然非常害怕那隻有半個身子的女人,嚇得連連後退,瞬間現出一條路來。

  韓舍離想要阻止,但卻被那些聻擠到了牆邊,一時竟動彈不得。

  屋內的貓兒開始淒厲地慘叫,猛朝著門口跑去。

  那女鬼聽到貓叫,立刻也隨之哀嚎。她雙手一動,竟極快地朝著岑吟嗖嗖地爬了過來。

  岑吟看著她像個蜘蛛一樣朝自己爬,登時也有些嚇得動彈不得。背後的拂塵卻在此時劇烈抖動起來,將她的後背打得生疼,逼得她瞬間回過了神。

  “跑!快跑!追著貓兒跑!”

  她一把拉起柳小姐,同小寒和那狐女一起趁虛奪門而逃。

  身後嗖嗖聲不絕於耳。岑吟回頭看時,隻見那半身鬼女已經衝出了門,身後拖著一大灘血跡,直朝著她們爬,速度之快幾乎要抓到自己的腳踝。

  走廊裏紅光豔豔,財神像靜笑不語。它手裏抓著一枚金元寶,那塗色的黑眼珠裏,燭火明滅不定。

  那鬼女既來,廊內穿著孝服的聻立刻四散飛逃。岑吟一眾人緊追著貓兒,拚了命地跑著。鬼女緊緊跟在後麵,指甲抓得地麵哢嚓作響。

  但岑吟卻已然發現,那根本就不隻指甲。那是手指抓得太久,皮肉都抓破,露出了裏麵白森森的骨頭。先前那棺材裏的哢哢聲,是她的指骨在抓木板。

  心驚之下,岑吟緊緊地握住柳小姐的手腕,扯著她快步向前跑。身後的鬼女卻越來越近,不多時已經趕到了柳小姐的裙擺之後。

  到近前時,她突然伸出一條腐爛的手臂,朝著柳小姐的腳踝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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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可求仕,安葬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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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這篇多更點!正式恢複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