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隨意地指了個方向，示意她抬頭去看——

  “你看那邊。”

  他手指的，正好是落日的方向。

  此刻金色的餘光從雲層透射出來，看著有些炫目。擋住了光線往遠處看，隱約可以看到綿延的山脈，但細看之後，山脈好像又不見了。

  她明白了：是蜃景。

  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已經是蜃景區域。此刻正值太陽落下，他們也是借著光線的變化，才能看到蜃景的變幻。

  所以，遠方所看到的，是真是假，他們是無從分辨的。

  想要從這裏走出去，還是得依靠認路的人。

  想到這裏，他們又同時回頭，往教授的方向掃了一眼。

  “他是怎麽回事？”傅司城率先開了口，不解地蹙了蹙眉，“你把他打暈了？”

  “這個……還真不是。”

  她把剛才的事情講述了，從教授挪地準備睡覺開始，到他中途交給她一本解剖學的書，再到最後他給自己注入了鎮定劑……一字不落。

  然後，她說出自己的懷疑：“我總覺得他另有目的，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給自己打鎮定劑？”傅司城同樣擰眉沉思，“顯然是他為了避免晚上做出什麽失控的事……他是實驗體嗎？”

  一層層的分析，抽絲剝繭，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慕涼煙聞言愣了愣。

  但這種想法，很快被她否決了。

  “應該不是。”她搖頭，“他和我強調不止一次了，說他是正常人，不喜歡用亂七八糟的東西。”教授的骨子裏，對於實驗體，以及那些神秘的藥物，似乎都是歧視的。

  怎麽看他都不像實驗體。

  不然，他不可能對“同類”說出那麽侮辱、藐視的話。

  ……不過，這些目前都不是重點。

  “他給我那本解剖書，我想他讓我幫的忙，八成是和手術有關。”慕涼煙沉聲繼續。說到這裏她也想起來，之前她和教授第一次見麵，他也是把她帶到手術區，要廢掉她的手。

  手術區，是他的地盤。

  “……然後他在失去意識之前，還說了一句話，藍砂實驗已經失控了？”慕涼煙皺緊了眉頭，越發雲裏霧裏。

  她不知道藍砂實驗的終極意義是什麽？

  她更不知道，所謂的失控又是什麽情況？

  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裏麵的情況很複雜，這樣貿然跟進去，就要被牽扯進那堆複雜裏了。

  “……進去以後，我們的處境會很被動。”傅司城顯然也想到這裏了，他沉吟了數秒，出聲提醒，“要盡量找個渠道，弄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

  慕涼煙附和點頭。

  她的大腦在高速運轉篩選——

  掐指一算，現在正在裏麵的人是真不少。

  找秦盛合作？可行性倒是挺高，隻是秦盛自己在裏麵都不一定是自由身，他能知道多少？

  找薑年打聽？但是薑年才進去一天，而且是去“治病”的，他在裏麵有沒有神誌都是未知數！畢竟黎宴帶他走的時候，可是說明了……

  等等！

  發散式的思維鋪撒到一半，慕涼煙突然一拍掌心，想到了辦法。

  直接找黎宴啊！

  她和黎宴的關係還算不錯，就算他不把失控的秘密告訴她，他也不會讓失控的混亂影響到她吧？而且找到了黎宴，他們也不用在這個荒郊野外苦熬一晚上了。

  “怎麽？”被她突然拉著往前走，傅司城意外地挑眉。

  “噓！”慕涼煙壓低了聲音，拽上他，快速地往某個方向奔跑。

  這回他們跑得足夠遠，距離教授休息的地方遠成一個小點了，才停下來。

  “這裏他們就聽不到也看不到了。”慕涼煙鬆了口氣，在口袋裏摸索起來。

  她記得黎宴之前給過她一條手鏈，上麵帶著水滴形狀的信號發射裝置，說是想要找他的時候晃動一下，他就能收到訊號。

  她沒覺得會用到，也沒想到該往哪裏扔，所以就隨意地往口袋裏一塞……

  有了！

  把衣袋翻了個底朝天，慕涼煙終於從袋子的底部，翻出那根細巧的手鏈。

  “……用這個，能找來黎宴。”她把關於這根手鏈的事情，簡略地說了，然後看了看教授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鏈，最後看向傅司城，“我叫他了。”

  說話的同時，她晃蕩起鏈子的一端，任由上麵的水滴吊墜，在震蕩中肆意碰撞……

  如果這就是發送訊號的話，她很確定，信號以極強的方式被發送出去了。

  然後她仰頭眺望四周——

  黎宴來的方向，就是實驗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