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林姨遲疑了許久。

  在反複確認了好幾次“少爺是真的沒有生病嗎”，並且得到慕涼煙肯定的回答後，她才緩緩地開了口——

  “少爺小時候有段時間，身體是非常不好的，隔三差五發燒，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看了很多醫生也治不好。”

  “先生和夫人找了很多專家，甚至還投資了醫療方麵的產業，也是為了少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認識了老頭子……認識了秦盛。”

  林姨的聲音頓了頓，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改了口。

  所有的落寞，被她平靜地掩蓋了下去。

  “秦盛牽了線，讓先生加入了一個新的項目。我不懂商業上的事情，隻知道他和我們相處得很好，他對先生夫人很少，對我也好。不久以後，少爺的身體也好起來了。”

  “要真說有什麽異常的話……”林姨拉長了聲音，自嘲一笑，“也不能說是異常。應該說，從那以後，少爺一直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慕涼煙訝然，這話又從何說起？

  “先生和夫人剛去的時候，少爺還小，那些爭家產的人，各個虎視眈眈。”林姨咬牙，說起來又是義憤填膺，“那群畜生，往他的飯菜裏下毒，在他放學的路上派人殺他。這些事，我後來才知道！竟然對那麽小的孩子……幸好，少爺福大命大，沒傷著。”

  慕涼煙蹙了蹙眉。

  按時間上來算：傅司城的小時候，她也還沒出來闖蕩，根本不知道當時的勢力分布，更不知道當時對他動手的人。

  查也無從查起……

  但以她的經驗來看，如果不擇手段對付一個人，並且百折不撓，那即便沒有成功，對方也不會毫發無傷。更何況，對方當時隻是個孩子。

  但傅司城能安然無恙？

  要麽，是他身邊的安保太強了，別人根本突破不了；要麽，就是四期的能力，細胞再生，完美的愈合能力。

  她更傾向於後者。

  畢竟，在楓城的時候，別人都無法止血的刀傷，隻有他出現了愈合的跡象……

  很多細節，似乎都在這一刻串聯了起來。

  “話雖這麽說，這麽多年，我也一直當心著。”林姨停頓了半晌，又接著開口，“不能讓少爺生病，生病了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有什麽傷風感冒的，我都留意著。”

  “那是什麽原因？”慕涼煙不解。

  她記得，她是見過傅司城生病的，雖然不是什麽大病，隻是感冒發燒之類的症狀。

  這個生病具體指的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林姨似在對麵歎了口氣，然後自嘲一笑，“那是秦盛有一次喝醉了，無意中和我說起的。他的話，我每句都仔細記著。可是，他說的……又有幾句是真的呢？”

  她的聲音平靜卻落寞，說到最後，又帶上了哽咽的尾音。

  “林姨……”慕涼煙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也不知道對於秦盛的事情，林姨現在了解的有多少？

  和盤托出，會不會適得其反？

  好在，但她如此猶豫的時候，林姨已先調整過來，主動切回正題：“沒事，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少爺的身體一向很好的，慕小姐，你為什麽這麽問？”

  慕涼煙也回過神來。

  看來，關於實驗和實驗體的事情，林姨是一概不知的。

  但和林姨打這個電話，也不是一無所獲。

  至少她知道了，傅司城這麽多年都活得很正常。所以是不是實驗體又有什麽關係？追究是不是四期又有什麽意義？

  他以後，可以和之前一樣生活。

  那個邇鎮，他們可以當沒有去過。

  “沒什麽。”慕涼煙輕緩一笑，釋然地開了口，隨意地找了個理由，“花丘這裏風大，之前吹了冷風，怕他生病。”

  說罷，不等林姨反應，迅速補充，“林姨，您好好養傷，我們過幾天就回去了。”

  叮囑完，迅速掛斷電話。

  ………

  外麵也是一片寂靜。

  慕涼煙打完電話出去時，客廳的燈亮著，傅司城卻不在。

  正廳裏的大魚缸裝了一半，幾片玻璃還放在牆角的地上，這種特殊設計過的玻璃，像魔術玻璃一樣，讓人看不到對麵的東西。

  慕涼煙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看到這個，就想到無人區裏麵的蜃景迷宮。

  ‘讓伍叔別裝這個吧？看著怪詭異的。’她想。

  但轉念又一想：‘裝就裝吧，反正邇鎮那個地方，也不會再去了，犯不著忌憚。’

  “咚咚咚！”

  正在這時，門上傳來兩聲叩響，接著門外傳來下屬的聲音：“傅少？慕小姐？我把吃的買來了啊，你們在嗎？”

  夜色寂靜，於是下屬的聲音，也顯得格外嘹亮。

  慕涼煙連忙過去開了門。

  她看到下屬的手裏抱著兩個大號紙袋，其中一個裏麵的東西香飄四溢，不用看，就能聞出來是燒烤。另外一個輪廓分明，應該是瓶瓶罐罐的飲料。

  “現在這個時間飯店都不開門……”下屬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們又不會做。附近能吃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慕涼煙感激著接了過來。

  雖然她這一天看多了鮮血淋漓，對於燒烤，真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謝謝，辛苦了。”但她還是禮貌著道了謝，“很晚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我拿過去給他就好。”

  “好的，慕小姐晚安。”

  …………

  打發完下屬離開，慕涼煙才提溜著兩個沉甸甸的紙袋上了樓。

  主臥的房門虛掩著，裏麵亮著燈。

  她叩了叩門扉，無人應答，便自行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光線明亮，床鋪整齊，並沒有傅司城的身影。她往裏走了兩步，直到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才不由鬆了口氣。

  陽台上有桌椅和通風係統，她徑直過去，把兩個紙袋都放上小桌，然後拿出裏麵的東西。

  燒烤：葷素皆有，一應俱全，她一一擺上。

  飲料：啤酒汽水，麵麵俱到，她也都放好。

  隻不過，她依舊沒有胃口。

  她隻是把東西擺好，然後往旁邊一坐，然後翻起自己的手機。她也不知道想找什麽，想看什麽，把黑市和海城的信息都翻了一圈，她仍舊是心不在焉的。

  思緒在遊離，遊離到了房間裏的水聲停止，有人從身後走過來，她都沒有發現。

  “在看什麽？”直到傅司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慕涼煙哆嗦了一下，差點掉了手裏的手機。她倉惶地回頭，看到後者彎腰下來，幾乎是貼在她的肩膀處說話。

  四目相對，他歉意一笑，站直了身體，“喊了你幾聲沒回應，以為你在看重要的東西。”

  “啊……”慕涼煙這才朝亮著的手機屏幕看了一眼。

  她早忘了剛才看的內容是什麽了，經他一提醒才又想起來，順勢轉移了話題，“海城那邊的事情很順利，顧晚晚能獨當一麵了。還有海城醫院那幾個中毒的，也康複了。”

  “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找我幫忙。”傅司城點了點頭，沒有任何懷疑。

  他繞到另一側，本想是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的，但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時，不由皺了皺眉：顯然，他對這些東西也沒胃口。

  這驚心動魄的一天過去，誰也沒心情大魚大肉，寧願吃點清淡的。

  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他們便把彼此的想法傳遞了過去。

  “你等一下。”傅司城重新起身，快步出去，很快又從樓下拿了一個果盤過來。

  這是樓下客廳裏的，也是別墅中僅存的食物了。裏麵的東西也少得可憐，兩個蘋果、幾顆葡萄、還有幾顆不怎麽熟的龍眼。

  傅司城倒也不介意，拿了把水果刀，神色自若地到一旁削蘋果。

  “海城的事平靜了不少，”他低著頭，一邊專注手上的工作，一邊說話，“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消息，說我們在一起了。原本想趁亂摸魚，製造混亂的那些人，倒是都不敢輕舉妄動了。省了我不少力。”

  慕涼煙先是訝然，原來海城的事，他也一直是關注的。

  繼而失笑：“應該是薑年放出去的消息。”她揣測道，“之前他為了壯大我的聲勢，沒少往外放假消息。”

  “這條消息倒是真的。”傅司城勾了勾唇角，一顆蘋果正好削完，果皮從頭到尾，連貫地掉在垃圾桶裏。他抬手，把削好的蘋果遞過來。

  慕涼煙不客氣地接了。

  這倒是比大魚大肉的，令她有胃口多了。

  她咬了一口甜脆的果肉，看著他繼續削第二顆，才開始說話：“光顧晚晚一個人忙，我也過意不去，得早點回去。”

  她明示加暗示，就差直截了當說：我們一起回去吧？越快越好！

  傅司城卻隻是點頭，同意她的話，卻不提一起走的意思。

  “專機在海城那邊，飛過來的話，最快也是明天。”他想了想，“明天可以嗎？”

  慕涼煙擰眉。

  他既然這麽說了，她也忍不住直接問了：“不一起走嗎？”

  聞言，他切蘋果的動作一停，原本連成一條的果皮，因此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