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他丟掉了手上的食物，擦了擦指間的油漬，瀟灑且淡然地站起身來。

  “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我請的保鏢可以。”在慕涼煙發作之前，他機警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指了指外麵，“別輕舉妄動！剛才我斷了和他們的聯係，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占據製高點了吧？”

  慕涼煙的臉色一沉。

  “放心，最多受點傷，要不了你的命。當然了，你要是肯乖乖配合，連傷也不會受……我又不是壞人，我是來幫你重整旗鼓的。”說罷，他向後廚揮了揮手，“老板，結賬。”

  “誒，來了！”老板喜笑顏開地來了，拿著一張單子報價錢，“我給你算便宜點，打個九折……”

  慕涼煙心念一動。

  趁著老板拿計算器重新計價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往裏踱了幾步，試圖繞到隔斷後麵：如果外麵是狙擊手的話，她站到裏麵去，也就等於站到盲區了。

  “這樣不好吧？”薑年低頭搗鼓著錢包，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啊？”老板一愣，“這是最優惠的了，要不再便宜個五塊……”

  老板揪心地商量著價錢，薑年卻壓根沒看他一眼。他從錢包裏抽出幾張大鈔，直接往對方手裏一塞，然後轉向慕涼煙的方向：“你這是在我眼皮底下，不把我的保鏢放眼裏嗎？”

  “你說的保鏢，是這兩個嗎？”正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道低涼冷清的聲音。

  慕涼煙抬眼看過去，發現傅司城已到了門口——

  他的手上拖著個人，那個人顯然是挨過揍，連意識都有些不清晰，被拖到門口，便直接被門檻絆住倒了下去。

  “不好意思，”他鬆手，抬眸看過來，似笑非笑地補充，“另外一個體質更差，倒在了半路上沒辦法過來。”

  他頓了頓，“憑這兩個人，你就想欺負她了？”

  他在說話的同時抬腳進來，一步步朝角落的桌子靠近。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帶著一股無形的威懾力。

  而在他距離桌子幾步時，外麵又有一群人衝進來，以角落為中心，團團圍住。

  顯然，這些都是傅司城的人。他的人到了，徹底掌握了主控權。

  “你……”陡變的情勢，讓薑年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不是讓你在外麵等我，和我的人先匯合？”傅司城開口，他在走近之後，反而像看不到薑年一樣，目光都專注在她身上。他的眉心微蹙，但說話的方式，卻是比剛才柔和太多，“他們來了沒看到你，差點急死。”

  說完，他的目光垂下，看到她握在手裏的半個碎酒瓶。他又看了看薑年脖子上的帶血創口貼，頓時都明白了。

  “我的話你基本沒聽過……”他輕歎，抬手拿下她手裏的武器，“我來解決吧？”

  “乒。”

  碎酒瓶被他放回桌麵，聲音很輕。

  “哢。”

  周圍的下屬同時舉槍，聲音很齊。

  “我沒有見過你。”傅司城看向薑年，目光微涼地上下打量，“小小年紀，手段不錯。”

  “你們……”薑年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詫異了這麽久，他總算是回味過來了，“……你們是一起的？”

  “是啊。”慕涼煙接話，順勢把他的疑惑也解了，“所以你利用他對付我，或者利用我對付他，都會馬上被拆穿，並且讓我們都不爽。”

  “可你們……”薑年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然後又若有所思並恍然地樣子，“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互相合作也許比分庭抗禮更適合……地位能提升得更快……”

  他凝神蹙眉，一副接受現實，並開始盤算後路的樣子。

  慕涼煙可不想等他盤算出什麽來。

  “我怎麽東山再起、提升地位，都和你沒關係，省省力吧。”所以在對方剛進入思考的時候，她便出聲打斷，“你現在呢，有兩條路。一條，是把你的所作所為解釋清楚，解釋到我們滿意了，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另外一條，就是你什麽都不用說，直接送你上路。”

  她的語氣冷沉，說話的同時，狐假虎威地往傅司城身邊站了站。就算對方誤會他們是“合作”關係也沒事，這不影響傅司城的威懾力。

  而且對方知道傅司城，了解傅司城，事情就更好辦了——

  “我還算講道理的，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不然，傅少是什麽樣的人，你知道的吧？他可從來不留擋路的人的。”她知道傅司城的風評是什麽樣的，現在正好拿來一用。

  傅司城倒也配合，他從下屬那裏拿了一把槍，槍口直指對方。

  “你不是說，幫我也等於幫你嗎？”慕涼煙微笑，看著對方逐漸蒼白的麵色，繼續打擊對方的自信心，“現在證明，我不需要你幫，而你就快沒機會幫你自己了。不遺憾嗎？”

  薑年終於聳拉下肩膀。

  他盯著槍口許久，終於像隻鬥敗的公雞垂了眸，臉上的自信也不複存在。

  深吸了口氣，他終於兀自點頭，說了一聲“好”。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當著那些黑色的槍口，他把手移到了衣領處，突然“撕拉”一下，拉開了外套的拉鏈。

  慕涼煙神色一緊，幾乎是本能地攥拳，以為他是要掏出什麽武器來。但事實並沒有。他拉開了外套之後，掀起身上的毛衣，露出上身的皮膚來。

  隻一眼，慕涼煙便驚住了。

  就連旁邊的那些下屬，都抽了口涼氣。

  很可怕——

  那白皙的皮膚上，布滿了青紫的血管。那些血管似是突出皮膚表麵的，隨著人的呼吸，似還微微搏動。所以這乍一眼看過去，就像身上爬滿了蠕動的蚯蚓。

  “這是什麽？”慕涼煙詫異地抬頭，腦袋裏飄過無數個問題。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更不知道他身上的這些東西，和他做出的事有什麽關係？

  薑年放下了衣服。

  “能不能換個地方？”他笑了笑，唇角帶著明顯的苦澀。說話的時候，他又瞟了眼燒烤店的老板，“沒必要在這裏，都是無辜的人……”

  他的暗示很明顯：如果在這裏說了，這個無辜的人，肯定是要被滅口的。

  “把人帶走。”慕涼煙示意，伸手拉了一把地上的老板。

  後者從下屬掏槍開始，已顫抖著蹲在地上了，過了這麽久，一直保持著雙手抱頭的姿勢。慕涼煙這麽一拉，計算器、菜單、錢……都從老板的膝蓋上掉了下來。

  “我請！今晚這頓我請，求求你們了！”他也在同時哭嚎出來，垂著頭不敢往上看，“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我就一小本經營的店，家裏還有老婆孩子……”

  聽他的口吻，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劫殺了。

  “算了。”慕涼煙有些不忍，不想欺負手無寸鐵的人，於是叫住了想把人拖出去的下屬，“我們換個地方。”

  ………

  地方換在了酒店。

  警局給薑年安排的是單人間，房間陳舊窄小。薑年自己又在頂層開了一間，雖然陳設一般，但已是這家酒店最好的套間。

  房間裏站了不少人，都是傅司城的手下，現在這裏已被傅司城掌控。

  “能不能讓他們出去一下？”被一群人圍著，薑年的麵色有些難堪。

  “你現在還有資格挑這挑那的？”慕涼煙提醒。她是見識過他那些幺蛾子的，所以沒有任何的同情，“又想等你的後援？”

  她諷刺得直接，此話一出，對方的麵色越發黯然。

  倒是傅司城揮了揮手，示意下屬先站到外間去。

  “我在這裏，他做不了什麽。”他開口，安撫了她一句，然後抬眸看向薑年，“你的目的是什麽？”

  薑年抿了抿唇，下一秒，他突然脫掉了上身的衣服。

  他的動作急促且用力，兩三件的衣服，疊在一起全部被硬扯下來。於是，他身上的青青紫紫，那些蜿蜒的血管，便完全展露在他們眼前。

  從鎖骨處開始，前胸後背，再加上腰腹，都是如蚯蚓一般搏動著……

  特別是他剛才脫衣服脫得急了，衣物蹭到了他後背的某根血管，直接把那突出皮膚的血管蹭破了。有暗紅色的血跡，從破皮處緩緩流淌下來。

  “我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破裂，也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疼……”他抬起頭來，目光徑直看向慕涼煙的方向，“我想讓你幫我。我想做個正常人。”

  慕涼煙訝然。

  有那麽一刻，她忘記了眼前這個人的心機和算計，隻把他當成了一個奇怪的病曆。他求醫了，她便抬腳過去細看。

  ………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她詢問，湊近了幾步，圍著對方轉了一圈，但沒有上手觸碰。

  “十年前。”薑年淡淡地回答。

  慕涼煙忍不住直起身看了他一眼——他現在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十年前……他那麽小就開始有這種奇怪的症狀了？

  “會破裂，會疼是嗎？”循著他剛才的講述，她又問了一遍，“還有什麽症狀？”

  薑年沒回答。

  她疑惑地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笑容，下一秒，他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