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倏然一靜。

  慕涼煙回過頭去，身後站著的依舊是那個少年，一臉的單純簡單，正衝著她微笑。

  她看了看手上的刀，又看了看樓道裏虎視眈眈的人群，隱約反應過來，猛地轉向了他：“……你的人？”

  雖然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幕後老板。

  “那必然不是。”少年搖搖頭，無奈地笑了。他笑得時候，還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神澄澈無害，但下一秒，他便從塑料袋裏掏出一把槍，指向那群藍衣服的打手——

  “滾！”

  他的笑容驟斂，隻有簡潔凝練的一個字。

  “別別別……”原本還虎視眈眈的人群，瞬間就慫了。地上已經鮮血淋漓躺了一個，又被人用槍指著，這陣勢哪個不怕？

  他們舉著雙手示弱，小心翼翼地靠近，搬了地上的小夥伴，轉身就跑。

  ……

  情勢陡轉。

  前一秒還以為人多勢眾，可以為所欲為的眾人，在這一刻完全落荒而逃。慕涼煙目送著他們離開，眼見著樓道安靜下來，精神卻沒半點放鬆。

  畢竟，她身後的這個人，也不見得是來幫她的。

  要是真幫她的話，一開始就能拿槍嚇退眾人，何必給她扔把手術刀？

  慕涼煙收了手，麵無表情地轉身過去：“你是誰？”

  “叮！”

  手術刀反正快不過槍，她隨手一甩，把那帶血的刀具扔了出去。

  “……別緊張。”對方靜靜地打量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到她的手上，來回了幾次後，終於輕笑出聲，“我們認識。我叫薑年。”

  他收了槍，一步步地走近她。

  慕涼煙屏息以待，他每走一步，她的眉頭便緊蹙一分。當他在她麵前停下，把手探入口袋中時，她更是警惕地連退了兩步……

  他想幹嘛？

  她可不認識什麽薑年！

  “看看這個？”少年安撫一笑，拿出的也不是什麽致命武器，隻是一部手機。他打開手機，將屏幕翻轉過來給她看。

  簡潔凝練的黑市交易係統頁麵，上麵屬於他的頭像，一隻貓頭鷹，正在浮動明滅。

  他是貓頭鷹？！

  慕涼煙愕然：“你是……”她聽過他的聲音，隻覺得電話那端的人聲音青澀稚嫩，但沒想到他本人也是……

  高中生？！

  “咳！”清了清嗓子，她沒有詢問別人隱私的習慣，隻是話鋒一轉，“你怎麽找到我的？”

  “說來也巧合，我查了你的IP。”薑年撓了撓頭，“也是緣分，我想找你，也結識了你的小號。我通過IP定位到了這個小區。”

  他環視了一周，在這陳舊老式的公寓樓裏，臉上湧起明顯的成就感。

  “黑市不能查IP。”慕涼煙提醒。

  一是技術原因，二是江湖規矩。第二點一般沒人會遵守，但是第一點就能勸退所有人。

  “各憑本事，查到又能怎麽樣？”薑年聳了聳肩，不怎麽在意。他反而話鋒一轉，目光亮亮地轉移了話題，“你覺得我怎麽樣？我有技術、有能力、有膽量……”

  他掰著手指，幾乎要數出一手的優點來。褪去了適才的沉穩，他恢複了電話中的聒噪。

  “所以呢？”慕涼煙打斷他，又往旁邊退了退，“什麽怎麽樣？”

  剛拉開一米距離的某人，“蹭”地一下又湊了上來：“我跟著你做事啊！”他理所當然地繼續，“憑我的能力，怎麽著也能當你的左膀右臂吧？你什麽時候要幹票大的，需要什麽，直接告訴我，我都能替你弄來！”

  “跟我做事？”慕涼煙挑眉。

  對方的話直來直去，甚至有幾分中二，實在讓人無法琢磨。但也因為他太過於直接迫切，她反而來了興趣。

  她抬眼掃向他：“我隱退了幾年，現在什麽也沒有，為什麽選擇我？”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隨便跟個斧頭幫青龍會什麽的，都比跟她有前途吧？

  “我知道你會再一飛衝天的！”薑年的目光發亮，一副崇拜的模樣，“我知道你的事！你一開始不就是什麽都沒有嗎？關於你的點點滴滴，我都打聽著，就想當你的助手！”

  他頓了頓，有些心急地湊上來，“我可以不要錢！你要是缺錢的話，嗯……我借點給你？”

  眼前的少年，完全一副“誤入歧途”、“偏執執拗”的模樣。慕涼煙的腦袋搖了又搖，終究是一聲歎息——

  “收收心，你還小。”她勸阻，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便也放心往前走去，“回去上學吧。”

  “我畢業了！”對方追上來，又強調了兩遍，“我都畢業好久了！關於你的消息我也攢了好久了。”

  他伸出手，擋在她麵前。

  慕涼煙被迫止步，迎麵對上那張稚嫩殷切的臉龐，眉頭不禁收緊——十七八歲的模樣，卻已經畢業好久了？還攢了好久她的消息？

  要知道，她的消息，再早是在三年前了……

  “你……”她糾結地望著對方，終於遲疑著問出來，“小學畢業？”怎麽早就出來闖社會，她是表示同情的。

  薑年一愣。

  或者說，慕涼煙的這個問題，直接把他問懵了。

  他停頓了半晌，才終於朗笑出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倒是比我想象得有趣多了。我還以為，獨來獨往的人性格會比較孤僻。”

  他順口感歎了一句，慕涼煙聞言，卻是目光一變。

  她從他無意中的話裏，發現了破綻——

  獨來獨往？

  不，她從來不是獨來獨往的。

  雖然這回活過來以後，她的行事很低調，信息很零碎，看上去都是單人行動。但在三年以前，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狀況——那時候，她公開露麵都講究排場，私人會麵都會帶著秦睿。

  無論公私，皆是如此。他隻要有心，稍作調查，就會知道。

  而他剛才說什麽？

  說關於她的信息，攢很久了？就是很早就時刻關注的意思？

  慕涼煙在心裏冷笑，麵上不動聲色地接他的話：“我以前可比現在有趣多了！以前我的手下每年都要考試，不及格的都會被發配去上學。”

  她頓了頓，越過他，緩步沿著樓梯往下走，“你以前就想跟我做事，想到這個有壓力嗎？”

  指尖輕叩著樓梯的扶手，她的動作閑適，宛如閑聊的樣子。於是，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的人，不禁也跟著放鬆了。

  “唔……想過。”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自信地應答，“沒有壓力，我挺聰明的！”

  “嗬……”慕涼煙輕笑。

  下一秒，她的腳步一停，倏地回身。

  她一手扣住薑年的脖子，一手從對方的衣服裏掏出那把槍，在對方措手不及之際，直接把對方推上牆，用槍抵住他的腦門。

  “我從來沒安排過什麽考試！”臉上的笑意不用再維持，她手上的力道緊了緊，“你打聽我的信息，卻連這個都不知道？”

  是真是假，被這麽一詐就詐出來了。

  她用槍頂了頂對方的腦門：“你分明就是最近查了我的訊息，臨時抱佛腳以後，才過來找我的。”所以他對她的了解，根本算不上是全麵。

  “不是……”薑年的臉色一變，試圖反駁什麽，卻被慕涼煙打斷。

  “挑重點說吧，”她示意，“想混進我身邊當左膀右臂幹什麽？是哪個老大叫你過來，打聽我幹的‘下一票’是什麽嗎？”

  薑年的嬉皮笑臉明顯收起：“我沒有老大，我真的是來幫你的，你信嗎？”

  “我不信啊！”慕涼煙接得順暢，“我身邊可不想留不說實話，還來曆不明的人！”說話的同時，她單手卸了槍，把彈夾和槍分開塞回他的口袋裏，“我也不想殺你，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走吧。”

  雖然這人不誠懇，但是他目前還沒對她有什麽惡意，她也不想爭鋒相對。

  可她剛鬆手，薑年卻笑了。

  “小妹妹，話可不能這麽說。”他說話的同時，把手伸入口袋裏。在慕涼煙還在為“小妹妹”這個稱呼愣神時，他已把槍重新掏了出來。

  她卸槍利落，他組槍也快，一看就是慣用武器。

  “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一聲悶哼。

  慕涼煙的動作更快，在他提槍指過來之前，猛地一記手刀披在他的頸間。對方應聲而倒，瞬間就癱軟了下去。

  “那就不商量了吧。”慕涼煙自言自語地接話，俯身，把那把槍沒收了。她看得出來對方是個用槍熟練的人，可惜，也太依賴槍了。

  這不，被她直接用手就揍暈了？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粗略地給他搜了個身，卻什麽有用的訊息都沒找到。外表看來，他也不過是個中二叛逆的高中生。

  誰能想到，這個人，和黑市上的貓頭鷹，竟然是一個人？

  慕涼煙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目前一切按照“非友”處理。於是她給對方挪了個安全的位置，然後越過他，下樓離開。

  隻是，她不免在心中感歎——

  她尚在人世的消息傳出去後，那些想見她的人，終究是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從四麵八方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