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陡轉。

  大個子統掌全局的地位不再。之前還龐大威武，如同泰山一樣的人，現在神誌不清地跪在地上，難受地哼哼。

  “你……”中年男人先是錯愕，隨即又轉為緊張，“你對他做了什麽！”怒吼的同時，他便要撲上來。

  “站住！”慕涼煙喝住他。

  手上的力道加重，她按著那根針管，直接將針尖紮入了大個子的皮肉裏。對方隻要再上前一步，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推藥。

  “別……別傷害他！”中年男人被嚇到了，他瞪大了眼，嘴唇哆嗦著，乖乖往後退了兩步，“要聊什麽？你說，你盡管說。”

  他麵色蒼白地環視著周圍，看著一地生死不明的人，額頭迅速地冒出晶瑩：“我可以賠償，可以給你一大筆錢。”

  “嗬……”慕涼煙輕嗤。

  她同樣環視著周圍，掃過一地的死傷。

  “錢當然是要賠的，這麽多人，一個都少不了。”她淡淡地開口，目光收回來，最後停在對方臉上，“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打算在哪裏對傅司城動手？”

  “什麽？”中年男人一愣，剛往外掏的銀行卡，頓時掉在了地上。連同著他剛一直撿在手裏的竊聽小球，也掉下來，滾落到了草地裏。

  他的眼裏有恍然也有震驚，竟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半天才憋出一句：“……是你？”

  裝著竊聽器的人，竟是“看起來單純無害，被逼急了才反擊”的小姑娘？！這點，讓中年男人心中駭人，隨即眼神也轉為凝肅。

  “你們不是路過的？”他冷然開口，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慕涼煙抿了抿唇：地上的這些人，還真都是路過的，隻有她不是。

  但她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不要扯開話題！”慕涼煙警告，重新轉回正題，“你們要在哪裏對傅司城動手？”

  “你是什麽人？”中年男人沉著一張臉，態度十分謹慎，“這和你有什麽關係？”說話的同時，他已在偷偷觀察她了，似想從她的神態語言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這招數，慕涼煙都見爛了。

  她迎上對方的目光，傲然而笑：“不好意思，我想是我沒跟你表達清楚。”說到這裏，她的笑容驟然一收，狠狠給了大個子一腳，提醒道，“現在是我在問問題！”

  成王敗寇，她是王，她說了算。

  “啊！”

  “別！”

  大個子的痛呼和中年男人的驚呼同時傳來。後者驚慌地往前踏了兩步，然後又乖乖退回原處，緊張地在原地跺腳。

  “在哪裏！”慕涼煙的耐心有限。

  “你救不了他！”中年男人看起來比她更急，一口氣解釋完，“他能給你什麽，我們一樣能給！你既然偷偷聽我們說話了，說明你也是知道內情的，你想要什麽？要藥對吧？跟我們合作，我們能給你！不要兩敗俱傷，怎麽樣？”

  他拋出橄欖枝，緊張地等著她的答案。至於他們給傅司城下套的地點，他咬死了不肯說。

  “呃……呃……”身後傳來細小的痛吟，以及窸窸窣窣的聲音。

  慕涼煙瞥了一眼，是王鵬掙紮著，拖著那條晃晃悠悠的胳膊，努力朝她爬過來。他滿口鮮血說不了話，隻能這樣擔憂地靠近她，試圖保護她。

  “原地躺著！”慕涼煙直接沒好氣地吼過去。

  她現在就一個人，還忙著掌控局麵，照顧不了其他人。

  “這是你朋友對吧？”中年男人也看見了，他抓緊了機會，努力說服她，“一旦藥問世，不管多嚴重的傷，都能馬上恢複，你朋友立馬就能好起來。你跟我們合作，隻要傅司城一死，我們抓到人再找到玉缽，就……”

  “閉嘴！”慕涼煙聽得腦袋疼，又是一腳踹上大個子，“你們要在哪裏對傅司城動手？”

  她幾乎是用吼的方式，朝麵前的人問出來。

  她必須要趕過去！

  “……”中年男人全身緊繃著，防得密不透風，“藥能治好一切。我的兒子、你的朋友……現代醫學解決不了的，藥能完成這個夢想。”

  “告訴我，你們聊天的時候，秦霽然說的地點是哪裏？”宛如不是一個維度的交談，她在意的，隻有這個答案。

  所以，她手上的力道加大，左手拽得更緊，讓大個子更難受。

  “唔……”持續的疼痛，倒是讓大個子恢複了幾分清醒，他低吟著，竟迷迷糊糊回答，“在……北三環倉庫。”

  畢竟，他剛才也是在屋子裏的，也聽得清清楚楚。

  “北三環倉庫？”慕涼煙一愣，她聽清楚了，左手的力道也不由一鬆。而就在她鬆手的下一瞬，大個子借著蠻勁用力一掙，竟從她的鉗製中掙了出去。

  原本紮在他脖子上的針劑，也被他一下子掙開。針尖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針筒則是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大個子就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從地上蹭地站了起來。

  “好兒子！”中年男人一喜，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被欣喜替代。他卸去了好商好量的表象，決然命令，“殺了她！”

  “殺了他們！一個都不要留！”

  他一指揮，大個子就朝她撲過來。即使他的藥力沒有全部散去，即使他的腳步踉蹌，但他依舊力氣蠻橫，又皮糙肉厚。

  在所有人看來——

  大個子殺她，隻是時間問題。

  慕涼煙低咒一聲，在心裏爆了句髒話。然後她避開了大個子的左右各一擊，利用體型優勢繞到其身後，躍上對方的背，兩手扶住了對方的頭。

  一手，扶在對方頭頂，另一手，扶在對方下頜。

  “滾……”大個子瘋狂地想甩開她。

  慕涼煙則是冷靜地抬頭，視線越過大個子的肩頭，看向小屋門口，對上那雙得意自負的眼睛——

  “他是你的夢想，對麽？”

  任何皮糙肉厚的人，都有脆弱的地方。

  喀嚓——

  掙紮中的龐大身軀，倏地停止，然後重重摔在地麵。

  慕涼煙抬眸，唇角輕揚，目光冷寒，冷清平靜地說完下半句：“……現在，你的夢碎了。”

  ……

  極致的安靜。

  空氣一片沉寂，靜得能聽到風拂過草葉的聲音。

  慕涼煙盯著中年男人，她清晰地看到——

  對方的視線追隨著那具身體，從直立到倒下，甚至眼底的狠戾和自負都沒來得及收起。當看到倒下去，再也沒有動靜的人時，他像是傻了，半天沒有動靜。

  “我可以留你一條命。”慕涼煙開口，手默默地探入口袋裏，“北三環倉庫怎麽走？”

  中年男人這才終於反應過來。

  “我……”他紅著一雙眼睛，整個人都處於癲狂狀態，“我殺了你！”但嘴上是這麽喊的，他人卻是衝回了小屋裏。

  慕涼煙神色一凜，連忙跟著追過去。畢竟，對方如果翻出槍之類的東西，她就倒黴了！

  屋子裏還有零散的味道。

  就是那種她聞了，會覺得頭暈的煙氣。她有些忌憚這個，特意在外麵深吸了口氣，然後屏氣衝進去。

  “殺了你……殺了你……”中年男人像是瘋了一樣，全憑信念低喃著這麽一句。他在小屋裏翻箱倒櫃，把所有的東西都掀在了地上。

  有東西砸翻了火爐，引燃了火炕，他也顧不得。

  他在這火勢蔓延的空間裏，翻到一個小包，抽出一個滅火器瓶的東西……慕涼煙追過去的時候，他直接拿著這個“滅火器”，朝她噴過來。

  濃鬱的白煙、無味的氣體……

  她躲避不急，即使連忙後退了幾步，也被噴灑出來的氣體波及。不僅如此，這高濃度的氣息，很快彌散開來，充滿了整個房間。

  “咳咳……”慕涼煙嗆咳了兩聲，便想往外麵退。

  但一隻手卻抓住了她。

  “嘿嘿嘿，這回你逃不掉的，你必死無疑……”中年男人扣著她不讓走，臉上盡是張狂得意的笑容，隻是這笑容，在看不到她的反應後一僵，“……你怎麽沒事？”

  慕涼煙咳了兩聲，揮開了這濃鬱的煙氣。

  她聞不出什麽味道，也沒什麽感覺，相反的，這個煙氣驅散了房間裏本來的味道，讓她的腦袋都沒那麽暈了。

  這是……？

  她在某一刻突然有了猜想，並且對此十分篤定：這是醫院VIP區域裏，那些用來做實驗的煙！是檢測幾百萬分之一的東西。

  “你、你是誰？”中年男人的臉上多了絲驚慌，他不敢置信地看過來，“為什麽你有抗體？”

  “當然是你們想抓的人，你們以為我到機場了，對嗎？”慕涼煙冷笑著回答，心裏已暗暗決定：既然這人知道她的身份了，那就不能再放他回去，要麽隔離起來，要麽找個地方關起來。

  “你是慕……慕……”

  中年男人瞪大了雙眼，終於猜到了她的身份。他不敢置信地念叨著，但來不及叫出她的全名，身體已栽倒下去……

  他是沒有抗體的。

  同在一屋子裏，他受到影響，很快有了藥物反應——

  神經緊張、恐懼、血管收縮。

  “不……”心髒受不了這麽大的負荷，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流逝，“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