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霽然給你的是什麽指令？”慕涼煙詢問。

  她的目光掃到床頭的竹籃子，裏麵放著色彩各異的千紙鶴，一如他當年疊的那些一樣，五顏六色。她忍不住拿起一個，放在掌心觀摩。

  “讓我帶你回去，他說他等不了了，也不想要你帶來的價值了。”秦睿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發音清楚，“他給我兩個選擇，要麽我殺了你，把屍體交給他；要麽，他親自來殺。”

  說到這裏，秦睿的身體開始顫抖，他像是回到了當年，回到那個兩難的境地裏，連呼吸都緊縮著，滿滿的都是絕望。

  “我後悔了……爆炸之前，我就後悔了。”他嗚咽著，又開始重複上次說過的話，“可是我來不及了……我真的沒想到……”

  慕涼煙沒繼續聽下去。

  關於她的死亡，她當天自己也在，知道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別人再複述一遍。反正爆炸是真的，她死了也是真的。

  她不想細究那些，隻是突然好奇某個細節——

  秦睿說，秦霽然給他下達的指令是：把人殺了，把屍體交給他；或者把人交給他，他自己過來殺。

  而那個殺手之前也放話說：好好活著，等我來取你新鮮的屍體。

  所以……

  她的價值是什麽？屍體？

  那能有什麽用？！

  慕涼煙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拍了拍還在崩潰中的某人：“秦霽然要找我幹什麽？我死了對他有什麽好處？”

  她以前社會關係複雜，殺了她還能占點好處，現在她光杆一個，還是被追殺，這就很說不過去了！

  “他……”秦睿抬頭，凝眉努力想了想，終究是茫然地搖頭，“我不是很清楚……”但他又似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來，“你不能暴露！”

  他似猛然來了精神，顧不上自己的狼狽和虛弱，迅速收拾好了脆弱的自己，開始迅速思考：“對，你不能暴露！隻要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你是慕涼煙。”

  他已著手安排，“你可以隱姓埋名，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我這裏還有些錢，足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你隨便幹點別的，永遠不會有人找到你。”

  似是喜悅的因子，從他的周身蔓延開來。他愧疚了多年，似才找到了彌補的方法。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開心地試圖去拉慕涼煙的手。

  但剛觸及她的手指，便被她甩開了……

  “那恐怕來不及了。”慕涼煙輕笑，她回望著對方眼裏的希冀，毫不吝惜地把它踩碎，“慕涼煙活著的消息，已經散布出去了。”

  第一句話，秦睿的眸光頓時黯然。

  “你的大哥秦霽然，已經派人來追殺過我了。”

  第二句話，秦睿的身體泄氣下去，眼底也失去了最後一點光亮。

  “要不……”他的嘴唇蒼白又幹涸，頹然地做著最後一絲努力，“你逃吧？我帶你逃走吧？”

  “逃？”她這樣的人，會逃走？

  “你帶我逃？”一個虛弱得不能自保的人，有什麽能力帶她逃走？

  又是兩個問句，簡潔凝練的幾個字，便噎得秦睿啞口無言。

  把人徹底堵向絕路了，慕涼煙才繼續詢問：“秦霽然到底在密謀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處於絕望和難過之中，秦睿把臉都埋在被麵上，崩潰地揪頭發，“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如果他知道，三年前就該知道了。

  也許三年前他能找到補救方法，他們便也不必走到這一步了……

  “行了。”他知道的她也都問了，她也沒強求，隻是話鋒一轉，“我換個方式，秦霽然人在哪裏，我去找他。”

  計謀不知道，那行，她去問本人就好了。

  “不不不，你不能找他！”秦睿卻開始急了，“大哥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太危險了。”

  “和玉缽有關係嗎？”慕涼煙追問。

  她隻是突然想到這麽個東西，想到那什麽關於三十年前的傳說，想到可能其中有所關聯。所以，她順口一提，權當試探。

  但沒想到，秦睿聽到這個詞，明顯又驚了。

  “玉缽……”他抬起頭，從慕涼煙的表情裏，判斷出玉缽的去向。於是他變得錯愕又緊張，“玉缽在你那裏？！不是……那個不是被傅司城……”

  不是被傅司城拿走的嗎？

  他近幾天病得神誌不清，很多時候都是在高燒和昏迷中度過的。他對玉缽的最後記憶，還是傅司城從他手裏救走一個孩子，然後玉缽也跟著失蹤……

  他以為那是傅司城拿走的，還派了死士去海城尋找過一次。

  後來呢？

  後來他高燒了好幾天，迷迷糊糊聽不到東西。這其中是不是漏掉了什麽關鍵環節，怎麽東西會跑到她手上？

  “你……”秦睿的視線上下打量著，他說不出別的話，更沒有時間細究，隻是匆忙地叮囑，“你和玉缽不能待在一起。”

  “什麽意思？”慕涼煙蹙眉，“……你果然是知道一點的？”

  “我真不知道！”秦睿的思緒有些亂，連說話也跟著有些亂了，“我隻知道他要殺你，他也要玉缽。他不知道在研究什麽，但這兩樣，缺一不可……”

  所以這兩樣，絕對不能放在一起。

  他以為玉缽被傅司城偷走，所以找了一次沒有找回，也就沒急著找第二次，再加上身體不好，外麵的事都沒打聽……

  沒想到，這最壞的搭配，還是發生了。

  “你把東西給我，我……”他心急地開口，本能地朝她伸手，可是他的手一伸，慕涼煙便下意識地往後一退。

  她的臉上，帶著譏諷的淺笑。

  不管秦睿的話是確有其事，還是胡編亂造，顯然她對他的信任，早已沒有那麽純粹實在了。

  “你找個地方，把東西藏起來。”秦睿隻能如此叮囑，“我去問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事情都弄清楚。”

  心急之下，他抓住了慕涼煙的手腕，“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可我總能找到他的，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慕涼煙沒說話。

  “老大！”他又叫了她一聲，用力地搖晃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