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

  上麵的VIP區？

  慕涼煙蹙了蹙眉，謹慎地看向身後的人：“……我為什麽要上去？”她想上去的意圖很明顯嗎？還是對方發現了什麽？

  她暗暗地凝神打量——

  從對方身上，她感覺不到任何敵意。

  但……

  充滿了不對勁。

  這個剛恢複清醒的女人，不再恐懼呼喊，也不再哽咽哭訴，她的神色，平靜得出奇。要不是她這身髒兮兮的衣服，慕涼煙真懷疑換了個人。

  “我沒騙你。”在慕涼煙打量的時候，王茜淡然笑了笑。

  她把手伸進衣服裏，在衣服的暗袋裏摸索了許久，終於掏出某樣東西：一張半新不舊的胸卡，白色的，被折斷過，上麵印著名字和職位。

  王茜，VIP區護士。

  還有一張照片，確實是她本人。

  “要上去嗎？”王茜收回手，又問了一句。

  慕涼煙想了想，索性也就直接了當地問了：“有什麽條件，直說吧。”她可不信救命之恩那一套，被嚇瘋的人也不會記得那些。

  “沒什麽條件。”王茜搖了搖頭，一如既往地平靜。她的視線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失去了焦距，“我巴不得把所有人都帶上去……”

  她的後半句很輕，近乎自言自語。

  慕涼煙正打算細聽——

  “叮！”

  電梯門正好打開，裏麵是個從普通病房下來的護士。她推著一輛小推車，手裏捏著一份取藥單，邊走邊念叨著藥名。

  “你要上去嗎？”王茜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哎呀幹嘛！”推車的護士被她嚇了一跳，手上的藥單都差點飛出去。她驚魂甫定地瞪大眼，在看到王茜的身份牌時才呼出口氣，“不去不去，上班呢！你怎麽奇奇怪怪的……”

  護士嘟噥著走了。

  王茜被嘀咕了，也不生氣，隻是眉宇間難掩失望，默默地走近電梯。

  她按下某個樓層，不用看就能猜到，是這部電梯能到的最高層，17層。然後，她抬頭看向電梯外，目光對上慕涼煙：“你要上去嗎？”

  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提問，有期待、有乞求。

  慕涼煙微微一怔。

  在這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從那雙看似空洞的眸底，看到了“孤注一擲”、“殊死一搏”的意味……王茜是要做什麽？

  她不知道。

  不過……管她呢！反正王茜是真的想帶人進VIP區。

  “等等。”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慕涼煙伸手，擋住了關門的動作。她笑了笑，走進電梯，“我也想上去，麻煩你了。”

  …………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17樓那裏，下屬們還忙著整理和善後工作。剛剛闖進來的那些人是處理了，但現場摔壞的桌子、踢爛的凳子，都得換新的。

  “王茜你昨晚怎麽沒來？”王茜路過的時候，下屬隻抬頭看了一眼便放行了，“等你接她班的那個還沒走呢，抱怨了好幾次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拆牆上被打壞的消防門。

  王茜壓根沒理他，他也壓根沒在意。

  而慕涼煙就在這詭異又和諧的氣氛裏，默默地跟著王茜，進了VIP區。

  ……

  入目即震驚——

  拐過轉角，走進不遠處的屏蔽門，慕涼煙的腳步便是一停。

  天哪！

  這裏不該叫醫院，應該叫人類養殖場。

  每個病房都被改造過了，成了像牢房那樣的隔間。唯一的不同：牢房用的是鐵柵欄、這裏用的是鋼化玻璃。

  隔間裏都關著人，每一個都像是嗑了藥一樣，蜷縮在房間的角落，瑟瑟發抖。

  有人注意到了她們，站起來瘋狂地拍打著鋼化玻璃，苦苦哀求著什麽，可惜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麽都聽不見。

  “這些是什麽人？”慕涼煙忍不住詢問。

  “誌願者，來做實驗的。”王茜的語氣平緩，腳步也未曾停下，“隻要在裏麵住幾天，就能領一大筆錢。”

  慕涼煙蹙了蹙眉，她忍不住湊近一點細看：玻璃隔間內是密封的，唯一的通氣口，是牆上的圓形通風口，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通風口好像在噴著某種白色氣體？

  這是什麽實驗？

  單看這些人的臨床反應的話，應該是恐懼、暴躁、緊張……

  “那……”她有心想問，但一抬頭，發現王茜已繞過走廊，往更遠的方向走。慕涼煙隻能拋開問題，先跟了上去。

  先辦自己的事要緊！

  ……

  從VIP區的電梯再上去，就是VIP病房了。

  整個區域豪華安靜，醫護人員走來走去，幾乎沒有任何聲音。有醫護對臉生的慕涼煙產生好奇，路過的時候多看了兩眼，卻沒人停下多問一句。

  慕涼煙走走停停，除了尋找就是參觀——

  她發現了，整個VIP區都沒病人。醫生護士忙忙碌碌的，好像都是準備各種藥物和器械，可能是準備上門服務。

  畢竟VIP嘛……

  至於病房的結構和陳設，她看了，和殺手發給她的一模一樣。

  所以，小二在哪裏？

  “呃……”正思忖間，慕涼煙一個不注意，正撞上王茜。她連忙回神收回視線，這才注意到兩人已走到了走廊盡頭，而王茜正對著走廊盡頭的醫生辦公室抹眼淚。

  慕涼煙探頭看了眼：辦公室是空的，裏麵沒有任何人。

  “他是個很好的醫生。”王茜在那邊喃喃開口，一邊說著，一邊去抹臉上的晶瑩，“他沒做錯任何事情，他還那麽年輕……”

  她緩緩地走進去，腳步虛浮又無力，直到碰到牆上的那件白大褂，把白大褂抱在懷裏後，她才膝蓋一軟，放任自己癱坐下。

  她不敢哭出聲音，隻是脊背一下又一下地抽搐著……

  慕涼煙看明白了：“他……死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委婉一點，對於對方的遭遇，心裏揣測了個大概。

  她記得，王茜剛清醒的時候，哭訴自己被追殺？現在看來，擁有這件白大褂的醫生，應該也在被追殺之列……

  隻可惜，那位醫生沒王茜那麽幸運，應該是已經死了。

  誰追殺他們？

  在這偏僻平凡的城市，追殺兩個普通又渺小的人？

  王茜的低喃，很快給了她答案——

  “是啊，他死了。明明我們什麽都沒做錯……”她抽噎著吸了吸鼻子，盡量恢複適才的冷靜，“……所以為什麽要當好人？壞人都還活著呢，為什麽好人要去死……”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點點地抬頭，放下了手上的白大褂。然後，她轉向慕涼煙，“你去逛吧，隨便怎麽逛都行。”

  慕涼煙眯了眯眼睛，她回味過來了。

  為什麽王茜想帶人來VIP區——

  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讓人來製造混亂，破壞VIP區的秩序。而她則是要利用這場混亂，向這裏的人複仇……

  追殺她的人是這裏的人？

  肯定有所關聯！不然她剛才一副“孤注一擲”的模樣幹什麽……

  “你覺得就憑你這樣的，能殺幾個壞人？”慕涼煙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問得直接，“別幹掉幾個蝦兵蟹將，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了。”

  王茜一愣，顯然她還沒有充分的計劃。

  “冤有頭債有主，我勸你認準目標。”慕涼煙拍了拍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這樣即使一換一，你死得也值得。”

  “可是……”王茜的眼裏有淚光在浮動，顯然是被說動了，“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慢慢找啊，總會有辦法的。”慕涼煙繼續苦口婆心。

  她活動了一下右手，覺得右手有些不好用，於是她繞著王茜走了半圈，換左手搭上對方的肩頭，“你連壞人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不要貿然動手。還不如吃個悶虧，好好生活……”

  後半句，她是真心實意勸王茜的。

  隻是這樣真情實感的話到一半，便被打斷了——

  “我知道壞人是什麽樣子！”王茜忿然地出聲，她捏緊了雙拳，一張臉憋得微微發紅。

  “哦？”慕涼煙笑了，她眼底的笑容斂去，臉上的笑容卻更柔和更親善，“真的嗎？”

  她這麽詢問對方。

  然後，在對方轉頭看她的時候，猛地一揚手，披在對方後頸……

  好人一般沒什麽身手，也不知道躲。王茜挨她這麽猝不及防地一擊，瞬間就暈了過去，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壞人是這樣的。”慕涼煙拍了拍雙手，噙著一抹笑意站起來，“在壞人的事沒辦完之前，你們好人最好靠邊站。”

  不就是報仇嗎？

  等她見完了小二，把該問的問了，把這地方一窩端了都行……王茜要是這時候鬧出點動靜，反而會壞她的事。

  慕涼煙抬腳往外走，在走出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還特意帶上了門……

  VIP區依舊是安安靜靜。

  外麵的天色徹底暗了，病房和樓道裏都亮起了燈。

  燈光一下子減輕了她的尋找工作：畢竟沒人的房間是暗的，隻有住人的房間，才有明亮的光線透射出來……

  她一間間地尋找，終於在另一側的走廊盡頭，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隔著玻璃窗，裏麵的陳設，包括那台加濕器，都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小二，又見麵了。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