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拚命搖頭。

  她嗚咽著、瑟縮著，看著慕涼煙的目光，滿滿的都是懇求。

  慕涼煙壓根沒理，繼續把人捆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抬腳離開。她朝著剛剛那兩人奔跑的方向走去，隻是這回，她的腳步不快，心裏也全無期待。

  果然，在她拐過轉角的時候——

  遠遠的，她看到那個家屬模樣的人，正搬完某樣東西，關上了後備箱。然後，他擦著手走向駕駛座，一如路過的普通市民一樣。

  開門上車之前，他朝來路看了一眼，在他的視野裏，他也隻看到個步態悠閑，踢著石子的女孩……

  恬靜如常、和諧自然。

  他終於徹底放了心，駕車離開。

  ……

  慕涼煙平靜地注視著一切。

  直到道路盡頭的那輛車離開，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她才神色一冷，陡然抬腳，把那塊小石子徹底踢飛出去……

  再往前已毫無意義。

  對方不僅把事“解決”了，就連現場也清理了，她什麽也探知不到。

  慕涼煙皺了皺眉，隻能轉身往回走。

  “別殺我……別殺我……”被綁在欄杆上的女人正在念叨，聲音斷斷續續，翻來覆去就是那兩句，“求求你，別殺我……”

  慕涼煙睨了她一眼：“放心，我忙得很，沒空殺你。”

  “別殺我……”對方宛如沒聽到似的，還在絮叨。

  慕涼煙索性也不理她了。

  她兀自往旁邊一坐，拿出已經關閉通訊的手機，隻蹭了附近的網絡。她想：要不就查一查醫院的內部結構，先溜上去看看？

  比如通風管道什麽的……都可以試一試。

  畢竟時間有限，如果小二被轉移，那她前期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對了，說起時間，顧晚晚“爭取時間”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了？

  想到這裏，慕涼煙忍不住登錄頁麵，以遊客的身份，進了黑市的接口——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

  死亡三年的黑市醫生慕涼煙，在此神奇複活。

  複活之後，這個原本就特立獨行的大佬，更是張狂高調。她一天發好幾條懸賞，要麽尋人啟事，要麽尋物啟事……

  好奇的人無數，整個黑市成為被人津津樂道的娛樂圈。而黑市裏有著大大小小本事的人，皆似成了慕涼煙調遣的“馬仔”。

  當然，這個計劃的執行人，目前是顧晚晚。

  顧晚晚人老實，辦事倒是勤勤懇懇一絲不苟，叫她按時發一條，她便卡著時間，每一條都無比準時。她沒有明著說地點，但是每一條都是公開IP狀態。

  很顯然，這就是給尋找她的人看的。

  黑市是什麽地方？

  這是個能人雲集的地，隨便找個小黑客，給個IP，分分鍾都能查出來人在哪裏！

  慕涼煙仔細看了看：顧晚晚的上一條尋物啟事，發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地點的話，應該是在中部的某個小城市。

  一個半小時以前？

  那按時間上來說的話，顧晚晚此刻應該離開這個小城市，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了。而從路線上看，顧晚晚走的，好像是由南到西北的路線……

  至少顧晚晚不會來楓城，對吧？

  這樣她就放心了。

  …………

  另一邊。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顧晚晚在候機室裏接到了陸之源的電話。原本她還生著氣呢，但這個城市實在太陌生了，她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也太陌生了……

  這種強烈的孤寂感，讓她本能地按下接聽鍵。

  “喂？”所有的委屈和倔強，都掩蓋在她故作冷清的一個字下。

  “……我錯了。”陸之源也是在對麵沉吟了許久，才喃喃開口，“我不該幹涉你的喜好，也不該隨便替你做主。”

  顧晚晚心裏一酸，立馬吧嗒吧嗒掉眼淚。

  隻是她咬緊牙，捂住唇，愣是沒哭出一點聲音來。

  “你在哪兒？”陸之源又沉默了兩秒，“要不要……一起出來看電影？我想和你說點話。”

  “我……”顧晚晚差點脫口而出，但是最後忍住了。

  她不敢和陸之源說，她一個人來了陌生的城市。

  她也不敢說，她好像在做很神秘很危險的事情……

  於是——

  猶豫了幾秒之後，顧晚晚說出口的話變成了：“我在外麵……電影就……先不看了吧。等我回來再說吧。”

  她是想把手裏的事做完，然後回去再一次性地講，但是她的話在陸之源耳朵裏，儼然成了一種拒絕。

  他顯然誤會了——

  “好。我本來是想說……”他在電話那端自嘲一笑，頓了又頓，終於哽咽著忍住了。他微微清了清嗓子，“我被派出去學習一段時間，正好，我們分開一段時間。”

  在海城的時候，分開冷靜一下，是顧晚晚提的，當時陸之源沉默著沒說話。現在他提出來了，反倒是讓顧晚晚慌了手腳。

  她很想打電話過去，和盤托出一切。

  她的指尖甚至滑到了撥出鍵上，卻終究沒有把電話打出去。她知道自己必須邁出這一步，不然這輩子注定一事無成。

  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蜷縮在椅子上，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把臉埋下去，無聲地痛哭一場……

  …………

  良久。

  顧晚晚像個鴕鳥一樣，直到心情徹底平複，才抬起頭來。

  周圍人聲依舊，人潮熙攘的候機廳裏，她身邊的乘客已換了一批又一批。她紅著一雙眼睛站起來，想要辦理值機 ，卻發現……

  完了！她早錯過登機時間了！

  她剛剛耽誤了太長時間，可能還不小心哭到睡著，壓根沒有聽到航班的提示音……完了！小小明明說過，在一個機場不能逗留一小時以上的。

  她超時了！

  想到這裏，顧晚晚連忙拖著行李箱，去櫃台買新的機票……

  她走得不快，可不知怎的，就撞上了一個小個子少年。

  “對不起對不起……”顧晚晚慌亂又內疚地道歉，蹲下來替那個少年撿起地上的樂譜本子，扶起一個吉他箱子。

  隻是那個箱子特別輕，像是空的？

  顧晚晚還未來得及細想——

  “沒關係。”少年已把吉他箱拿了過去，真誠微笑，露出兩顆漂亮的小虎牙，“姐姐你這麽急，是去哪裏啊？”

  “我……”對於眼前陽光一樣的少年，顧晚晚沒有任何隱瞞，“我還沒想好，等下去那邊看一看。”她隻知道，她要盡快離開這裏，趕往下一站。

  她的表情有些急。

  而這種急切的神色，都落在眼前這個少年模樣的人眼裏。顧晚晚沒仔細判斷對方臉上的笑，更沒注意到對方眼裏的狡黠。

  她隻聽到對方說——

  “姐姐，去楓城吧。”他的笑容明亮，就像是旅途中熱心的朋友，分享自己見過的好地方，“晚上去其他城市，你半夜都沒地方去。還不如去楓城，到那邊正好天亮。”

  “啊？”顧晚晚不是懷疑，她是真的不認識這個地方。

  “那裏有大片的楓葉林，現在正是看楓葉的好時候……”少年吹得天花亂墜。

  顧晚晚聽著不禁也有些心動，她反正無所謂去什麽地方，找個風景好的也不錯。於是她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下來——

  “好啊，去楓城。”

  …………

  慕涼煙關上手機。

  她很謹慎。多使用手機一秒，都多一秒被定位的風險。所以她在查到自己想要的內容後，便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她查到了楓城第一醫院當初竣工的資料，上麵有對於整體建築的介紹。但奇怪的是，當年的住院樓，標明是總高20樓。

  但現在……

  慕涼煙抬頭，遠遠地看了眼住院樓的方向：這怕是三十樓都有了吧？底下20樓的構造，在網上是有公開資料的。

  再往上的那十樓，和下麵的構造一樣嗎？

  慕涼煙擰眉：這光靠想是沒用的，還得要想辦法去探一探。也許她應該先去醫院，然後近距離找找機會？

  對，就這麽辦。

  她打定主意，抬腳往醫院的方向走，但在經過那個女人時——

  “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驟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從噩夢中驚醒。

  接著，她睜開眼睛，不同於適才的呆滯和茫然，這回她的眼裏，是澄澈又幹淨的。她盯著麵前的人：“我死了嗎？”

  她的聲音很虛弱，有點像是大病初愈。

  慕涼煙掃了她一眼。

  隻一眼，她就能判斷對方和剛才不一樣。氣質、談吐、眼神……完全不一樣！剛剛的那個是傻子，眼前這個，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傻。

  但——

  這女人不聲不響也就罷了，非要弄點聲音出來，提醒她這裏有個礙事玩意？一想到剛才的那場白忙活，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算什麽？

  間歇性傻子？變傻的時候專門坑她？

  “我……沒死？”那個女人又說了一句，她低頭看著她自己，神色是錯愕又震驚的。

  “不，你死了。”慕涼煙沒好氣地接她的話，隻是說話的同時，手上一扯，把對方的束縛鬆了。那被綁得皺巴巴的衣服，被她隨意地往旁邊一扔，“你猜猜，我是天使還是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