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有些不樂意。

  “你們城裏人就愛學著電視裏的，整一堆虛的。”她拿出一個絨布包裹的長杆，拍在了櫃台上，“就這一杆了。本來還有的，被早上上去的幾個大學生拿了，現在還沒回來，估計什麽都沒打到……”

  越說，她的聲音越是抱怨。

  慕涼煙沒理會。

  無視了老板輕蔑的目光，她抬手，拉開絨布袋，把裏麵的槍拿出來看——

  這是一支長杆槍。

  暗色的槍身，獵槍的造型，但材質和重量都不對。

  太軟了，這塑料觸感的槍托，壓根無法承受開槍的後坐力；太輕了，她眯著眼睛看了看，裏麵連膛線都沒有。

  更過分的是絨布袋裏的子彈……

  是橡膠的！！

  慕涼煙的嘴角抽了抽，心裏丟出兩個字的評價：假槍。

  “這裏居然有槍啊！”顧晚晚剛從震愕中回神，好奇地圍過來，眼底滿滿的新奇，“好厲害……”

  “厲害？”慕涼煙輕哼，“看著。”

  說話的同時，她雙手抬槍、瞄準、射擊……

  “砰！”

  一聲極輕的悶響，橡膠子彈彈射出去，穿過空曠的木屋大廳，打在門口的大花瓶上。花瓶承受了撞擊力，直接掉在地上碎了。

  “哎呀！”老板驚呼一聲，心疼地越過櫃台收拾。

  “看到了？”慕涼煙示意了一眼，轉向顧晚晚。

  看到了吧？

  “試槍”的結果慘不忍睹：她對準的可不是花瓶，連個膛線都沒有，這怎麽玩？而且花瓶還是掉在地上碎的，子彈就這點穿透力，也好意思用來打獵？

  就這，還打野兔？

  省省吧！

  “嗯嗯，看到了。”顧晚晚不明就裏，還在一個勁地點頭，“好酷哦！”

  “……”慕涼煙無語地看了看天花板，又沉默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心智基本告別黑暗勢力、旁門左道了。

  “慕小姐會用槍？”倒是陸之源皺了皺眉，警惕一問。話一出口，他似覺得自己冒失了，又幹笑著補充，“我還是當年軍訓的時候，看教官演示過。”

  慕涼煙一怔。

  被陸之源這麽一問，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樣當場試槍似有不妥！好像太高調了……

  “是啊……哈哈。”她僵笑著敷衍，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草草地應付完陸之源，她才轉向傅司城的方向，目光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她是沒打算瞞著他什麽，或者掩飾什麽，但一下子暴露太多……

  她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

  不會被嚇到吧？

  但結果完全不用她擔心——

  “用彈弓吧。”他沒問她為什麽會用槍，甚至連質疑的步驟都跳過了。作為現場唯一一個看懂她做了什麽的人，他誠懇開口，“這個打兔子沒用。”

  “花瓶都碎了呢，不會玩你別亂來啊！”老板的聲音插進來，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你們城裏人真是的……”

  她怨念地瞪向慕涼煙，似乎下一句就是索賠。隻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傅司城的手往後一帶，擋在了慕涼煙身前。

  “少說廢話。”他冷冷開口。

  老板這才閉了嘴，她抿唇盯了傅司城許久，最後臉上浮現兩團紅暈，乖乖地側身讓道。

  “東西選好了就進去吧。”她催促，翻開櫃台又走了進去，“但是今天天氣特殊，一下雨你們就馬上回來，要是碰到那幾個大學生，也叫他們回來。”

  “好。”顧晚晚和陸之源爽快地應下了。

  他們帶上那堆沒什麽用的“破破爛爛”，率先走向了側門。

  傅司城把慕涼煙手裏的槍還回去，換了一把橡皮彈弓，塞在了她手上。

  “切！”老板輕嗤，看慕涼煙的目光，始終是輕蔑的，就像看外行的傻瓜。

  “……”你再看的話，信不信我打了兔子甩你臉上？

  慕涼煙想這麽懟過去，但還沒開口，對方已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傅司城身上。

  態度，也是雲泥之別——

  “唉，這個給你。”她討好地叫住傅司城，把一個小型的對講機塞到傅司城手上，“你的隊友都挺讓人操心的，要是遇到麻煩了，可以呼叫我。”

  頓了頓，她補充一句，“不加錢。”

  慕涼煙蹙了蹙眉。

  這種被輕視的感覺，令她十分不滿。更不滿的是這個女人對傅司城的態度，為什麽和對她的態度差那麽多？

  慕涼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呸！

  傅司城，你剛剛進來溝通，不會是用臉和甜言蜜語溝通的吧？

  “我先走了。”氣得她連留下吵架都沒心情了，她今天就要打一堆兔子甩對方臉上。

  傅司城一愣。

  他匆匆收好了物品，連忙跟了上來。至於那態度殷勤的女老板，他壓根沒看一眼。

  ………

  從側門出去，就是那座未曾開發的山。

  從這裏能看到山下圍著的一圈籬笆，籬笆旁還放著兔子和雞的飼料盆。放眼望去，這就是一個借用山地的養殖場。

  顧晚晚和陸之源走在前麵。

  沿著一條蜿蜒向上，被人踏出來的山路，他們邊走邊聊，氣氛融洽。

  看樣子，這兩人真是來玩的，一點任務壓力都沒有。

  慕涼煙則敬業多了，她一路走，一路看——

  山底下人類活動的痕跡太多，草類和莖葉類植物少，野生草食動物應該不會出現。想打獵，必須往山上走。

  還有周圍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底下的樹上還掛著祈願的彩帶？倒下的枯樹還被削成了座位的樣子？

  ……這地方是供旅遊的吧！

  “小小，就在這裏吧？”顧晚晚很快就選定了地方，還招呼慕涼煙，“再往上路就不好走了，這裏還有坐的地方。”

  她指了指旁邊的一塊空地。

  那個地方剩了幾個樹墩，墩子上被打掃得很幹淨。地上留著一個枯敗的花環，應該是上一任的“遊客”留下的。

  而整個空地的中央，倒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簸箕，還有木棍和陷阱，一看就是抓捕動物用的小陷阱……

  隻是陷阱中的食物沒了。

  這麽落後的陷阱，無異於守株待兔。

  “我們可以一邊聊天一邊等。”顧晚晚的興致很高。

  陸之源顯然也很讚同，他已經蹲下來研究那個陷阱，同時拿著身上的繩子和網，打算依葫蘆畫瓢再做個類似的。

  “這……”這樣怕是要等一天！

  慕涼煙搖了搖頭，差點把這個殘酷的真相脫口而出。看著那兩個人圍著一堆垃圾物品，興奮得像兩隻沒見過世麵的土撥鼠，她就不忍打擾。

  “……我去上麵看看。”她隻是這麽說。

  ………

  再往上的路明顯不好走了。

  看來很多人都是在山腳處玩耍，白交一回“打獵”錢，然後胡亂玩一通離開。

  還未到半山腰處，地上的人跡基本就沒了。那條適合人走的蜿蜒小道，被一地枯黃濡濕的落葉遮蓋著，不見任何腳步殘留。

  兔子倒是多了，一隻隻的，跑得飛快。

  慕涼煙快步往上，想要搶個製高點，幹掉幾隻長得肥的。隻是才走了幾步，腐爛又濡濕的落葉卻讓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栽倒。

  “啊！”她低呼。

  後仰的程度還未到一半，便被人穩穩接住。

  “小心。”傅司城扶住她，隨意長臂一攬，直接把她帶到身側，“一起走吧，不然容易兩個人都倒下去。”

  他說的是實話，慕涼煙卻聽得有些堵。

  她別扭地掙了掙，沒跟他一起往前：“傅少倒下的話，正好可以用對講機喊救援啊！”

  橫在她身側的手臂不由一僵，傅司城看了她一眼，繼而失笑。

  “不是誰都懂槍的。”他頓了頓解釋，“按一般人的想法，她更在乎她的花瓶。”言下之意，對方對她態度差，完全是因為她射翻了花瓶。

  “傅少倒是很能理解別人的想法。”慕涼煙輕哼。

  原來你們還是思想層麵的溝通哦！

  “也不是……”傅司城的聲音似猶豫了一下。

  “不是什麽？”

  她問得順暢又坦然，轉頭過去的時候，正撞上傅司城的目光。四目相對，她一慌，而他的眼裏則浮起了明顯的笑意。

  “我正在理解你的想法……”他頓了頓，唇角上揚，“有些猜到了。”

  慕涼煙下意識地別開眼，也避開心底的那份赧然。

  “對講機呢？”她朝對方伸手，試圖扯開話題。

  傅司城立馬交了上來。

  慕涼煙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隨意地打開聽了聽。頻道裏，女老板正呼叫那群大學生……不對，情緒上應該算是吼叫了。

  “幾個小時了還不回來？再不下來加錢了！”

  “你們再不回我消息，我找你們學校了，無法無天的！”

  “要關門了，不做生意了……”

  ……

  慕涼煙關閉了頻道。

  “還是傅少麵子大。別人都要關門了，稍微溝通一下，就能讓人進來玩。”她涼涼地感歎，陰陽怪氣地誇讚。

  至於對講機……

  還給他？不可能的。

  扔掉？不合適。

  她想了想，索性收入自己的口袋。

  傅司城一點都沒介意，從頭到尾，他看著她的小動作，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看什麽？”

  “看你吃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