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傅司城的地盤麽？

  怎麽這裏的人，會對他直呼其名？

  難道……

  “嘟——！”

  正思索中，遠處傳來車子的引擎音，那輛裝滿東西的卡車，已啟動準備離開。

  慕涼煙回神，她來不及細想，迅速地彎腰，從對方身上摸索出幾樣東西，轉身快跑出去。卡車正接近正門，她縱身一躍，成功翻入車廂，隱匿了身形。

  ……

  天色漸沉。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徹底駛出偏僻區的時候，已是黃昏。

  慕涼煙選了一塊相對鬆軟的草地，在車子拐彎的時候，拽著昏迷的人一同跳了下去……開車的人並未注意，卡車很快駛遠了。

  她拍著草屑站起來。

  她是安然無恙，但地上的另一個人，經這麽一番折騰，氣都快沒了。

  “爭點氣啊，好歹活到把事情都招了……”慕涼煙低喃著緊了緊對方的繃帶，然後掏出從適才那個下屬身上拿的東西——

  錢包和手機。

  錢包她在車上就翻過，裏麵隻有錢，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東西。她本想留著錢找輛車，但地上這位的傷勢……怕是等不了了。

  手機她原本想扔掉的，現在看來，反而最有用。

  慕涼煙努力回憶，撥出顧晚晚的號碼。

  “喂，哪位？”電話很快接通，是顧晚晚的聲音，嗓音聽起來似有些著急。

  “是我，慕小。”

  “小小？！”顧晚晚一驚，幾乎是欣喜地喊出來，“你沒事啊？謝天謝地，我還以為……”

  “停！先讓我說。”也不知道顧晚晚經曆了什麽，情緒如此激動？慕涼煙直接喝止住她，開門見山，“你男人呢？”

  “你、你說阿源啊？”顧晚晚一怔，頓時轉為赧然，“他在我旁邊呢！我們還沒有……”

  “正好，帶上急救箱來找我，路上讓你男人通知醫院，準備個手術室。”慕涼煙快速交代，“我把地址發給你。”

  “你受傷了？”顧晚晚抽了口涼氣，“剛才傅……”

  “不是我。你趕緊來，別告訴任何人。”

  “……好！”

  ………

  兩人來得很快。

  陸之源開車，顧晚晚抱著一個家用急救箱。到地方看到地上的人時，陸之源神色一凜，連忙下來幫忙，顧晚晚則是被嚇傻了。

  “這是誰？什麽傷？”他蹙著眉，“都休克了。”

  “先別管，把人搬上車。”慕涼煙清出後座的地方，拿了急救箱跟上去，“晚晚，你開車，叫你男人跟我打下手。”

  “好、好的！”顧晚晚磕磕巴巴地點頭，救人的事卻不敢有半點耽擱，立馬就爬上了駕駛座。

  一路緊急。

  顧晚晚凝神看著前方，開出了平生的最快速度；陸之源則遞棉球遞紗布，看慕涼煙把剪刀鑷子操作得哢擦作響。

  “隻是暫時的止血，還要進行手術。”到了醫院，慕涼煙率先下了車，壓低了聲音開口，“你偷偷安排一個手術室，備好血，然後放我進去，能做到吧？”

  陸之源點點頭：“能。”然後，他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呼喊著醫院的同事，用平車把傷者帶進去。

  慕涼煙卷著衣袖，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麵。

  “對了，小小，還有個事！”看人被推進手術室，顧晚晚的臉色緩和一點，才想起來，“傅總找過你，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找我幹嘛？”慕涼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說什麽你的手機打不通，信號出了海城，然後突然沒了……他說你絕對不會出海城，我也沒太聽懂，但他好像很緊張的樣子。”顧晚晚頓了頓，“他覺得我應該知道點什麽，可我什麽也聽不懂啊！我現在回他個電話嗎？”

  “不行。”慕涼煙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她剛劫了一個人，這事能讓傅司城知道嗎？

  絕對不能把他引過來。

  “你的手機呢？現在也打不通。”顧晚晚撥出號碼，嚐試了一下，蹙眉匯報。

  “放其他地方了。”慕涼煙一語帶過，沒有詳說。她其實很清楚：手機還在趙美身上，應該是被趙美帶出城了，趙美不是很炫耀地說要跟王老板出去玩？

  至於打不通電話……

  這世界上沒信號的地方多了去了，鬼知道趙美在哪裏瀟灑？

  “……傅總找不到你，會擔心的吧？”顧晚晚欲言又止，“要不你拿我手機回一個。不然他也肯定還會找我問的。”

  慕涼煙瞪了她一眼。

  “你看我像是閑得要和他煲電話粥的嗎？”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傅司城找她能有什麽事？他黏人她還得活該被黏啊？

  她不但不能讓他找到，還得把人引遠一點。

  “聽我的啊。”慕涼煙一伸手，攬住顧晚晚地脖子，笑眯眯地繼續，“你主動給傅司城打個電話，就說你打通我的手機了，聽著好像我遇到了麻煩，然後電話又斷了，讓他去救我。”

  不是喜歡查信號的嗎？

  那順便查一下定位，去找趙美吧！

  越遠越好。

  “這怎麽行！”顧晚晚倒抽了口涼氣。

  “隻是讓他白跑一趟而已，有什麽問題？”慕涼煙皺眉，語氣裝著狠了一點，“要是讓他找到這裏來，顧晚晚……”

  “你就不和我做朋友了？”

  “……”慕涼煙差點沒繃住，“對！我們絕交！”

  手術室的門恰在此時打開，陸之源拿著一件防護服，避開周圍偷偷招手。

  “記住了啊。”慕涼煙鬆手，戳了一下顧晚晚的腦門，走了進去。

  ………

  陸之源辦事倒是很牢靠。

  他準備了外科手術的工具、藥品，又從血庫調了血漿，然後打點走護士和麻醉師，親自留下來給慕涼煙打下手。

  除了看清是槍傷的時候，他驚訝了一聲，全程他再無其他雜音。

  “人沒事了，但這幾天都不會清醒。”確認把人救回來後，慕涼煙才鬆了口氣，“你幫我看著他，另外，槍傷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畢竟是個小醫院，這裏的醫生兢兢業業，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槍。

  “嗯。”陸之源點頭，用手腕推了推書生氣的眼鏡，說話也是斯斯文文的，“剛剛接監護儀的時候，我的同事們都說，這人活不了的。”

  “確實比較嚴重。”慕涼煙專注著手上的縫合工作。

  她的速度很快，陸之源看在眼裏，又多了幾分崇拜。

  “你好厲害！”他驚歎，繼而又不免好奇，“你看起來和晚晚差不多大，但本事比我們科長還高……以後有病曆討論會，可以邀請你嗎？”

  他是誠心想學習的。

  “可千萬別。”慕涼煙連忙拒絕了，她可不想活得那麽高調，走神醫之路。而且對方這麽提了，她更要囑咐一句，“要是你同事們問起來，你得說，這個手術是你做的。”

  “啊？”

  “這個人做飯不小心撞到了刀上，所以出了很多血。”她不止囑咐，更是當場把病曆也編了，“因為貧血，又產生神經應激反應，所以看起來比較嚴重而已。明白了？”

  “……”陸之源愣了數秒，然後點了點頭。

  他去拿了新的手術線，主動承接了縫合的工作。慕涼煙也懶得跟他搶，這種小事，他愛受累的話，就讓他受著。

  她打算再看一會兒，就先出去。

  “傅總是個好人。”陸之源低著頭，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慕涼煙一愣。

  傅總？傅司城嗎？

  這家夥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傅司城也算好人？他真實的一麵，她可是見過的……黑暗得可以！怎麽才三年就洗白這麽成功了？

  “他很在乎你。”見她沉默，陸之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他打晚晚電話找你……那個電話是我接的。”

  “找我就是在乎我？”慕涼煙輕嗤。

  “不是。”陸之源皺了皺眉，似在斟酌著用詞，“是一種感覺，可能……也是男人會比較了解男人。如果有一天晚晚突然不見了，我應該也是一樣的反應。”

  “哦。”慕涼煙應了一聲，沒放在心上。

  她走回手術台那邊，研究著出血量和傷勢，正判斷這個人大概要昏迷多久。對於陸之源說的，她壓根就沒細想。

  陸之源歎了口氣。

  “人這一輩子，能碰上個喜歡的人不容易。”他遲疑了半晌後開口，似解釋，又似規勸，“你可能太小還不明白，但感情是很純粹的東西，你……”

  他頓了頓，“不管你怎麽想，你別欺負這種純粹的東西。”

  慕涼煙一愣。

  倒不是陸之源的話讓她改變了什麽想法，而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過分！

  感情很純粹。

  可她從來沒這麽想過，她看傅司城，從來都是新仇舊恨一起看，過程加加減減，最後反正是仇人。現在陸之源提醒了她，傅司城對“慕小”的感情，很純粹。

  可她慕涼煙利用這份感情，狠狠地欺負了他……

  剛才，她還假裝遇到麻煩，把傅司城引開。

  慕涼煙突然覺得：自己可真不是東西！

  “我不該說這些的。”見她長久不說話，陸之源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道歉，“對不起。”

  慕涼煙擺擺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無法平複自己的情緒。明明這裏通風係統良好，她卻覺得空氣窒悶得厲害。

  “我先出去……”慕涼煙終於摘下手套，“去解決點事情。”

  她要去解決和傅司城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