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有鳳自登東枝”的戰績，簡直堪稱輝煌傲人，屢戰屢勝。

  一片代表著勝利的綠色之中，僅有一局代表著失敗的失敗。

  僅有的敗績，還是輸給了遊戲代言人、世界圍棋第一人、十段聖手柯小傑。且那一局的遊戲時常將近五十分鍾，可見柯小傑贏得並不輕鬆。

  而就在此時，林言的遊戲界麵上，彈出了一條通知：玩家“有鳳自登東枝”請求添加您為好友，是否接受？

  林言接受好友申請，隨手便給她發去一條消息：“棋藝不錯，跟誰學的？”

  王鳳羽簡潔道：“自學，你呢？”

  自學？

  林言有所感慨，心說這麽年輕、卻憑借自己學到這份上，當真堪稱驚世奇才了。

  “也是自學。”他如實回複。

  王鳳羽麵露驚異之色，直言不諱地稱讚道：“天才。”

  林言品了口帶鬆煙味的正山小種，單手回複道：“當不得天才之名，經驗累積罷了，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對麵難不成是個七老八十的棋壇老怪？

  王鳳羽如此想著，便好奇問道：“敢問貴庚？”

  林言自然不可能回答說一萬年出頭，而是說起了這具身體的年齡：“二十五，你呢？”

  王鳳羽為之啞然，二十五歲你能累積什麽經驗？還說自己不是天才，未免也太過謙虛了。假如你這都不算天才，那些九段國手又算什麽？蠢材嗎？

  “我是女生。”王鳳羽並未回答年齡，而是說了句看似毫不相幹的話語。

  傲寒偷窺看到這裏，頓時在一旁起哄：“師父，她都表明自己是女生了，肯定是在暗示你，想要進一步了解。有機會啊。”

  林言靜靜地看著他，後者頓時不解道：“我說錯了嗎？”

  “一邊涼快去。”林言一陣啞然，懶得理會他。

  他又給王鳳羽發去消息：“你想說女生的年齡都是秘密，對吧？”

  “對啊。”王鳳羽坦然回道，“別問，問就是十八。”

  林言一笑置之，便見得她再度發來消息：“我洗澡去了，明天再玩？”

  “看心情。”

  “好，再見。”

  “再見。”

  兩人近乎是同時退出遊戲。

  去往浴室，將浴缸裏的牛奶以四五倍的熱水稀釋，試了下水溫，撒上厚厚一層花瓣。

  她褪去衣衫，露出姣好傲人的身姿，躺在了浴缸裏。

  牛奶的絲滑溫暖包裹著王鳳羽，更有鮮花的芳馨氤氳在室內，令她心情放鬆下來。

  她緩緩閉上雙目，腦海中還在回憶先前的對局。

  “無言獨上西樓”那令人匪夷棋藝、化腐朽為神奇的落子、以及那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路數，都讓王鳳羽感到好奇。

  華夏人常說棋如人生，或者世事如棋——下棋與做人、與處事，在很多方麵是道理相通的。

  縱觀清朝國手範西屏、施襄夏兩人的事跡，便不難看出，棋風與棋手自身的經曆性情密切相關。

  棋如其人，書能見性。

  見微知著，更是一個心思細膩者的特性。

  “無言獨上西樓，”王鳳羽輕聲歎息，隨手撚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輕嗅，喃喃道，“你又是什麽人呢？”

  ……

  次日下午。

  王鳳羽端著一杯洞庭碧螺春，和張寬隔桌而坐。

  桌上有一局圍棋，張寬所執黑子已然瀕臨全軍覆沒。

  “我棋藝不精，讓大小姐失望了。”張寬有些自責。

  盡管因為王鳳羽喜好琴棋書畫，他已經在竭盡全力去學習，可那天塹般的差距，依舊讓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以及更加難以自製的敬佩和仰慕。

  麵對他的話音，王鳳羽隻是輕輕搖頭，抿了口茶水，讓茶香與花果芬芳在唇齒間綻放開來。

  她習慣了。

  在棋盤上難逢敵手，在琴藝上難覓知音。

  知己難尋。

  “大小姐已經放下古琴和圍棋很長時間了，今天怎麽突然來了興致？”張寬有些不解，並未注意到王鳳羽微微發力的手指，已經杯子上裂開的絲絲痕跡。

  王鳳羽抑製著心頭殺念，放下茶杯，淡淡道：“棋逢敵手才堪著,琴少知音不願彈。”

  張寬瞬間明悟，有些驚訝道：“大小姐在圍棋上遇到了對手？”

  王鳳羽想到“無言獨上西樓”，遂微微頷首，輕歎道：“我剛才落子的路數，便是此人昨日對局的複刻。”

  哪怕前麵全是昏招，絕殺張寬也極為迅速幹脆。

  張寬看了眼棋盤，由衷道：“那此人還真是了不得。”

  “你去忙吧，我一個人靜一靜。”王鳳羽站起身來，向著書房走去。

  她已經快要按捺不住心頭的躁動和殺意了。

  當回到書房後，王鳳羽再也無需掩飾什麽，臉色瞬間陰冷如霜，雙目通紅。

  她需要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否則隻怕會痛下殺手，除掉自己的忠心下屬。

  顯然，張寬那個臭棋簍子不行。

  於是王鳳羽緊咬著銀牙，當即登錄了圍棋遊戲賬號，並向離線的“無言獨上西樓”發去邀請。

  她太狂躁了。

  以致於這樣的遊戲邀請，連續發出了整整十條，達到了發送上限。

  “叮咚、叮咚、叮咚——”

  林言原本在看書，見得手機上彈出一連串的通知欄提示，頓時一陣啞然。

  以“有鳳自登西樓”的棋風來看，她應當是一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才對，應當不至於做出如此舉動。

  他接受邀請上線後，便被王鳳羽拉進自定義房間。

  王鳳羽選擇“拒絕觀戰”，直接便開了遊戲。

  這一次對弈，讓林言皺起了眉頭，甚至有些不悅了。

  因為對手全然失去了“草蛇灰線伏延千裏”的大局觀、連謹慎都被完全拋卻，透著一股凶狠暴戾的勁頭，一心隻想除掉林言的棋子，以致於破綻百出。

  對於一個明顯熱愛圍棋的天才而言，這便是對棋道、對彼此的不尊重，完全違背圍棋“天人合一、棋如人生”的精神。

  所以林言認真了。

  棋盤上簡直殺氣凜然，如有千軍萬馬奔騰廝殺。

  王鳳羽節節敗退，在極短的時間裏被殺得丟盔棄甲，徹底落敗。

  林言退出房間後，便給她發去了消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