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高瘦老者的激動莫名，楊真卻口氣淡淡的道。

  “剛才那種技巧，隻是最基礎入門的雕蟲小技而已。稍微複雜一些的，便是用一根琴弦，演奏出不同音色、旋律和變化。”

  言畢，楊真再度伸出右手，朝著麵前的一根琴弦撥動而去。

  “當，啷梆梆！達拉崩吧！”

  明明，楊真隻撥動了一下琴弦，可三聖堂中，竟然以不同的次序，跳出來了八個完全不同的聲音，甚至已經組成了一個有韻律的小調。

  嶽銅三人，完全看不明白，隻感覺神乎其技，不可思議。

  而高瘦老者微微一愣之後，卻是露出驚喜之色的道：“雖然楊前輩剛才，隻波動了一根琴弦。但是這根所發出的聲音，有強弱之分、有先後之別，它們會在空氣中你追我趕、相互碰撞，從而組成新的聲音！”

  “對，也不對。”

  楊真口氣淡淡的道：“不同的環境，會出現不同的回音。一個真正的音樂者，必須要充分利用這些回音才行。甚至，不同的回音疊加在一起之後，還會引發奇特的同頻震動，威力之大，足可開山碎石。但這方麵，楊某不便多講，因為這已經涉及了一些偏門武學。”

  高瘦老者聞言，抓耳撓腮，坐立不安，想問，卻又不敢問，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好奇，急哄哄的盯著楊真看。

  楊真摸了摸下巴，繼續說道：“單根琴弦的震動，所發出的聲音越複雜，便是對周圍環境利用的越透徹。但這必須要有驚人的計算能力，能夠事先計算所有震蕩音波的軌跡和路線。甚至是房間中眾人的一舉一動。但凡有一點計算不到，便會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噪音。”

  此言一出，高瘦老者等人，不禁聯想到了之前楊真的那一曲‘三千世界’。

  若是按照楊真的這個說法，那麽包括高瘦老者在內的四個人，都成了楊真的‘回音利用物’。若是如此的話，他們幾人的一舉一動，豈不是早就被楊真算到了？

  這……未免也太可怕了！

  忍不住的，嶽銅四人冷汗津額，脊梁後麵冷風嗖嗖的。

  楊真說完了那些話，複又朝著高瘦老者看了一眼，道：“楊某剛才的那首‘三千世界’，雖然隻是一揮而就，但卻動用了極為複雜的手法和技巧。因此，七根琴弦高頻顫動之下，一些你們聽不見，但卻真實存在的聲音，便已經在這個房間裏回蕩個不停了。”

  “當這些單調的高頻聲音，回蕩不休的時候。琴弦的震動也在減弱，聲音頻率也在降低，便來到了你們這些世俗凡夫，耳朵能夠聽到的聲音範圍。因此，一開始你們會覺得聲音尖細刺耳，猶如單調的蟬鳴一般。”

  “但，隨著時間的持續，焦尾琴上所發出的聲音，跟房間裏飄蕩不休的高頻聲音，相互碰撞、疊加，進而合成了新的音色。這也是，你們越聽到後來，發現節奏越明顯，音色變化也越複雜的原因。”

  此言一出，高瘦老者登時醒悟。

  怪不得，他一開始隻聽到了寥寥幾種音色。可越到後來，空氣中的音色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各種旋律變化，也妙不可言。甚至，他全身上下，都有一種被包圍在音樂海洋之中的沉浸感！

  這種極其立體的音樂衝擊力、穿透力，來源於四麵八方！而且，還強弱分明、極為層次，令人說不出的享受。

  與此相比之下，高瘦老者以往的演奏，隻能從一個方向發聲，顯得又枯燥，又單調。

  跟楊真的音樂相比，他就好似寒鴉之比鳳凰，簡直不在一個檔次上！

  念及於此，高瘦老者震撼之餘，又是忍不住的冷汗直流。

  他感覺，楊真的層次太高了，已經遠遠超出了世俗樂者的想象力。

  跟楊真一比，他連地麵上的塵埃都不如。

  正因為如此，能夠近距離的聽楊真講論、傳授音樂方麵的知識，高瘦老者隻感覺自己的祖墳都在冒青煙，簡直幸運到了極點！

  天地間，怎能有楊真這種神人？

  就在高瘦老者，欽佩的五體投地，激動的渾身顫抖之時，楊真卻口氣淡淡的繼續開口道：“音者，五色也；樂者，五律也。人有五髒、命有五氣，象有五行、天有五方，五五之數，衍生之意也。”

  慢條斯理的，說了這麽一番誰也聽不懂的言論之後，楊真複又說道。

  “凡是，由一而始，至九而終。因此，楊某所創造的這一首‘三千世界’，蘊含了一些宇宙間的哲理。楊某一揮而就，任其發展、不再雕琢。而琴聲變化，卻能終止在九九之數，正應圓滿。”

  言畢，楊真朝著高瘦老者瞟了一眼：“在音樂之道上，能跟楊某比肩的，沒有幾人。這一首‘三千世界’，你若能夠學會，便堪稱是億萬年來，除楊某以外的最強者。”

  “楊前輩，您真是折煞晚輩了！”

  高瘦老者跪伏於地，熱淚盈眶：“晚輩連您老人家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怎敢學您老人家的獨創琴曲？您就是再給晚輩一萬年的時間，晚輩也學不到您老人家的萬分之一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楊真聽了，竟然眉梢一挑的，點了點頭。

  這一幕，落入嶽銅三人眼中，不禁令他們苦笑連連了。

  哪有這樣子教人的？這簡直是就在打擊信心嘛！

  不過，看高瘦老者恭謹之至的模樣，顯然楊真的那番紮心言論，沒有讓他生出任何不悅之色。

  他對楊真，是真的欽佩到五體投地了。

  楊真見到此幕，深吸一口氣，道：“三千世界的音色變化，以及它一開始尖銳，越到後來，音色越低沉的原因，你們應該也明白了。其中奧妙，看起來不可思議，其實都是有深刻道理，蘊含其中的。時間不早了，楊某沒有功夫，繼續跟你們閑扯這些基礎理論。喝完這壇酒，楊某便要離去。”

  說到這裏，楊真朝著大酒壇子掃了一眼，將手一伸。

  “碗來！”

  這一聲‘碗來’，驚得大酒壇子就地一滾，咕嚕嚕的將一個素胎陶碗，雙手捧將給了楊真。

  楊真也不客氣，一隻手托起酒壇，便‘咕嘟嘟’的將美酒倒入碗中，然後大口品嚐起來。

  這千年老酒，竟如蜂蜜一般，口感粘稠，拔絲不斷。

  一口下去，但覺得一股炙熱酒氣，自喉間衝霄而起，化作一道高粱酒香，口齒留芳、四溢而出！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