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恐怕要帶她去一趟嘯奚山了。”不能任由上官雪瓊的舊疾一再的複發，夏亦然覺得這一次無論上官雪瓊清醒之後同意與否，他都必須要帶她去好生的調養和根治。

  知道嘯奚山是夏亦然幼時學醫之所，在聽到他提及此處之時，宇文煜就知道上官雪瓊這一次的情況不容樂觀。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身。”俯下身打算立刻就帶著上官雪瓊趕去嘯奚山，哪知還沒等宇文煜抱起上官雪瓊就被夏亦然抬手製止了，“宇文兄莫要著急，此番就請先將上官小姐放心的交由我來照看吧。”

  自是明白宇文煜心中焦急，可是夏亦然也知道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收尾和安排，“等上官小姐意識稍稍恢複我就會帶她動身先行前往嘯奚山，宇文兄你就先留下把喀什部落和羌崎族之事處理完，之後再來同我們匯合。”

  見夏亦然如此的果決，宇文煜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雖然仍是放心不下卻也覺得他言之有理，想來若是換做上官雪瓊也一定會對他說這番話。

  趁著天色還沒有太晚，上官雪瓊也恢複了一些精神，在和帕耶還有娜依交代了幾句之後上官雪瓊便和夏亦然一起動了身，剩下的事情交給宇文煜她也沒什麽可不放心的。

  原本茗青說什麽也要和他們一起，但是上官雪瓊考慮到必須留一個人在遂城以便他們能隨時知曉楊益那裏的情況，就讓她先回去了。

  想著自己難得有機會可以和夏亦然這樣獨處，上官雪瓊很自然的就和他聊起天來，“亦然，要說起來你也很久沒回嘯奚山了吧，這次去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感受？”

  淡淡的看了上官雪瓊一眼，比起她的輕鬆模樣夏亦然其實心裏的憂慮更多。

  雖說這次上官雪瓊並沒有再拒絕他的提議，可是她的同意還隻是第一步，或許剩下要去做的事對於夏亦然來說才更為艱難。

  對於八年前的往事，也不知道牧嫣還是否介懷。

  “師父離世也有許多年了，此番若非必要，我可能也不會回去。”雖然嘯奚山可以說是夏亦然求學的重要之地，但對他而言人生的一個階段過去了便也就過去了，從師父離開人世的那一刻起，他的這段過往便也隨之而去了。

  見他有些無奈，上官雪瓊也不由苦惱起來，“我知道你並不願意再回那裏，但是為了根治我的舊疾你卻一而再的同我提議，我若再找理由推脫未免實在不近人情，所以這一次就當做是我的不情之請吧。”

  “你說的是哪裏的話，研習醫術和留在宇文府都是我自願，絲毫沒有委屈。”不想讓上官雪瓊覺得為難，夏亦然給了她一個很讓人寬心的笑容，“此生能有你與宇文兄兩個摯友，值了。”

  點頭回應了夏亦然的話，上官雪瓊覺得不過短短的幾句交談又讓她對於夏亦然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夏亦然在上官雪瓊眼裏和在其他人眼裏其實大不一樣。

  在旁人看來夏亦然謙和有禮，好像對待誰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好像沒有什麽事情能打破他的一身清冷。

  可是在上官雪瓊的眼中，夏亦然是一個把一切分的清楚、透徹的人，他雖然不如宇文煜那樣一身的鋒芒，可是他有他的魄力，他也並非單單是溫潤如玉四個字就可以形容的。

  他心裏的界限很分明，他也很清楚自己該去做的事情。

  對於上官雪琦而言，夏亦然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搭檔，除了宇文煜之外，她的身邊能有夏亦然和茗青，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全心全意為你好的人，你又怎麽能辜負。

  “快到嘯奚山的時候記得緊跟著我，那裏設了很多外來之人不知曉的防，有些危險。”擔心牧嫣會對上官雪瓊不利，夏亦然忍不住先給她提了醒。

  知道夏亦然有難言之隱，上官雪瓊也並未多言，隻是輕輕對著他點了點頭。

  越接近嘯奚山上官雪瓊就越覺得很難辨清方向，周圍雖然並未出現迷霧或是路障，可是因為四下的路都很相像，所以會讓人覺得不知該往何處走。

  “上官小姐暫且拉著我的衣袖走，以免出現什麽突發的事情讓我沒法及時注意你的安全。”將右手伸到了跟在他身後的上官雪瓊麵前，夏亦然示意她拉住自己寬大的衣袖，和他不要距離太遠。

  因為他的一直提醒，上官雪瓊覺得夏亦然好像已經認定此行會出意外，便有些好奇他說的那些危險究竟是指什麽。

  不知為何，上官雪瓊總覺得夏亦然有些事情瞞著她，而且她也覺得這裏的路有些熟悉，似乎她以前曾經來過。

  “是什麽人這麽大膽敢擅闖我嘯奚山？”隻聞其聲未見其人，還沒等上官雪瓊找到來人身在何處，夏亦然就一個閃身很快的將上官雪瓊護住了，她隻覺得眼前一白身子忽然輕飄飄的，等到再恢複視線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仔細的環顧了四周，上官雪瓊這才發現不過短短的數十秒她居然已經從一片綠意的林中來到了一個裝飾的極為素雅的大殿之內，除了站在她身邊的夏亦然，還有兩個人正麵帶敵意的看著她。

  “牧醫師，我方才在巡山之時發現了有兩個闖入者，但是因為其中一人身上帶有我嘯奚山的信物，所以屬下並未擅自處理，而是把他們帶來聽候你的發落。”聽完她的話上官雪瓊就認出這就是剛才出言阻攔她和夏亦然的人，那她正在跪拜的，想必就是掌管嘯奚山的那位醫師了吧。

  雖然對於夏亦然的師父，也就是嘯奚山的前一個掌管者，聲名在外的老醫聖並沒有太多的了解，可是上官雪瓊也還是懂得這裏的些許規矩的，老醫聖追求人人平等，所以在嘯奚山學習醫術的所有人都是被以醫師二字來稱呼的，並不分為三六九等，不過能被老醫聖相中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而就上官雪瓊所知，原本要接替老醫聖來掌管嘯奚山的本應該是夏亦然，隻是不知道其中是發生了什麽樣的變故。

  “師兄，我們又見麵了。”牧嫣朝著夏亦然打招呼的時候麵上是帶著笑容的，可是在把視線轉到上官雪瓊的身上時，就如變臉般斂起了笑容。

  感覺到了對方對自己明顯的敵意，上官雪瓊也終於明白為何夏亦然這一路上要一再的提醒自己。

  看來此次來嘯奚山最大的阻礙不是其他，而是眼前這位嘯奚山的主人。

  而且不知為何，上官雪瓊覺得從牧嫣看她的眼神裏她能感覺到牧嫣是認識自己的，可在她的印象裏，自己應該從未踏入過嘯奚山。

  “是不是隻有和她有關的事情才值得你來找我？”抬手指了一下上官雪瓊，牧嫣的目光裏流露出了一抹自嘲，“這麽多年過去了，也還是一點都沒變。”

  張了張口，上官雪瓊有些話想要問夏亦然，可是在看到他和平日裏不太一樣的神色之後並沒有問出口。

  幾步走到了上官雪瓊身邊，牧嫣繞著她打量了很多遍，“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值不值得。”

  還沒等夏亦然伸手去攔，上官雪瓊就已經被牧嫣帶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山崖邊，朝下俯視，什麽也看不到，隻能看到嫋嫋的白霧，至於下麵有什麽，完全辨不清。

  “你說我如果把你丟下去，師兄會不會對我發一次脾氣？”這麽多年來，在牧嫣的印象裏，夏亦然始終都是謙和有禮的模樣，無論麵對多大的事情，他總是從容冷靜，可就是這麽一個波瀾不驚的人，卻願意一次又一次為了眼前這個人委屈自己，她還真的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有什麽特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牧嫣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敵意，但是上官雪瓊倒是看明白了她對夏亦然的心思，便想著她莫不是誤會了自己和夏亦然的關係吧？

  “牧醫師莫要小瞧了我，我雖有傷在身，卻也不是可以任由旁人欺侮的。”雖是如此，可是話一出口，上官雪瓊還是那副不甘示弱的模樣。

  看到了眼前一身孤傲的上官雪瓊，牧嫣忽然有些失神，因為她好像有那麽一瞬間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夏亦然的影子。

  原來夏亦然身上的氣質從來不是溫柔謙和，而是清冷孤傲。

  他真正的溫柔，隻給了眼前這個人。

  “別動她。”聽到了毫無感情的三個字，牧嫣回過身就看到了可以說是以極快的速度找到了她們的夏亦然。

  “師兄你還真是時時心係上官將軍，這麽多年了居然還能記得進入這裏的方法。”要說沒有不甘心那自然是不可能，可是對於夏亦然還記得這個地方，牧嫣卻又覺得頗有些欣慰。

  當初他執意拒絕接管嘯奚山而一走了之的地方，至少在他的心裏還是留下了一絲印記的吧？

  “她現在不適合動武，如果你非要找一個交手的人，那我來。”並沒有想要同牧嫣過多的追憶過去，夏亦然的每句話都說的直截了當。

  “師兄，你什麽時候能不這麽護著她！”能聽出牧嫣語氣裏的不滿，上官雪瓊甚至能感覺到她拉著自己的那隻手在發抖。

  麵對這樣的情形，上官雪瓊還真是有些後悔這次和夏亦然貿然來訪，因為很明顯的能看出來牧嫣實在是不太歡迎她。

  忽然鬆開了拉著上官雪瓊的手，牧嫣輕笑了一聲稍稍走近了夏亦然一步，“師兄你不是想讓我用‘冰堇’來助她恢複精力和內力，然後再讓她修為大增，根除舊疾嗎？那好，如果你跳下這個霧境，我就幫她，而且我保證絕不會為難她。”

  牧嫣說的話和她的孤注一擲都讓上官雪瓊很是意外，她也實在是沒想到牧嫣居然想要去試探夏亦然願不願意舍命相救。

  “看樣子我這次來就是個錯誤。”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上官雪瓊走到了夏亦然身邊想讓他和自己一起離開，“如果知道來這裏會讓你如此為難，那我是說什麽都不會踏入這嘯奚山半步的。”

  抬手攔住了上官雪瓊，夏亦然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認真到讓她覺得難以置信，“若我跳了，你便救她？”

  覺得夏亦然可能是瘋了，上官雪瓊瞪大了眼睛拉住了他的衣袖，“亦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很是輕巧的歎了一口氣，夏亦然倒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幾年前沒做的事情，幾年後終是要做的，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逃不掉。”

  雖然並不明白夏亦然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在看到他的神情時上官雪瓊卻隱隱有些不安，皺著眉朝他搖了搖頭，告訴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真是沒想到，之前我在這裏，在師父麵前拚死護下了你，可是事到如今你卻要為了另外一個人去選擇一條生死未知的路。”像是覺得自己曾經做的事情，付出的努力很可笑，牧嫣眼裏噙著淚對著夏亦然露出了一個苦笑，“算了，一切都強求不得，你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自然就必須麵對意料之外的艱險。”

  微微側過臉，牧嫣像是不忍再去看夏亦然，而她也早就知道，為了上官雪瓊，沒有他不敢去做的事。

  “亦然，你跟我回去，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調息好，我不需要什麽‘冰堇’，我也並非一定要她來醫治。”直接擋在了夏亦然麵前，上官雪瓊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有些著急的試圖阻止他。

  凝視了上官雪瓊許久，夏亦然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真的一直很想喚你一聲‘雪瓊’，今天就暫且容許我破一次例吧。”說完之後夏亦然輕輕拉過了上官雪瓊的手，把一個東西放在了她的掌心裏，“這個劍穗我已經帶在身上許久了，今天也終是該把它交給它該陪伴著的人了。”

  覺得夏亦然說的這些話完全就像是在告別，上官雪瓊一時之間都變了臉色，“夏亦然你什麽意思，用這個東西就想打發我了？我上官雪瓊還需要這些外物守著我，陪著我嗎？我隻要你們都好好的！”

  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雖然已經很難受可是上官雪瓊還是在強撐著，她想讓夏亦然打消念頭，她也不能讓他為了自己涉險。

  可即便早就料想到了結局，夏亦然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這一步。

  其實當初茗青說的沒錯，在看到那個劍穗的那一刻，夏亦然想到的人，隻有上官雪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