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48
  手卻不動,隻穩穩地將季笙的手握著,又笑道:“說來還真是巧。阿笙之母是南女,咱們的新側妃也是南女,如此巧合,實屬罕見。王爺您說是嗎?”

  永安王不知她又要賣什麽關子,隻眯眼將她盯著,眼中的警告卻十分顯而易見。

  永安王妃隻作未覺,朗聲同下頭的眾人道:“咱們的側妃娘娘閨名寄荷,好巧我王府裏頭的女兒名字裏頭也嵌了一個季字,音雖不同,可喚起來卻仿佛一樣……”她目光從下頭的人麵上一一掃過,“諸位說,這可是一樁巧事?”

  永安王越過正妃,親自操持納妾之儀——側妃說起來雖比妾室高出不少階品,可那層遮羞布一旦捅破了,說破大天去,也始終不過是妾室罷了。

  如今永安王妃隻是用言語刁難,下麵的人都認為是情理之中的事,倒不覺得意外。

  但這些人的階品都在永安王之下,上頭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凡人自然不敢開腔答話,如今被永安王妃用目光一掃,頓時紛紛低下頭去,隻當沒聽見。

  心裏卻隱約有些暢快。

  他們這些人,地位雖不如永安王尊崇,可在外頭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為了區區一個側妃便被拉來觀禮,早便覺得十分不舒服了。

  永安王自個兒丟臉倒也罷了,隻要關起門來,左不過也隻是他府裏的私事,可如今鬧成這樣,丟臉了。

  永安王自己個兒要丟眼本是落了他們身份的事,可若要拉他們一道趟這趟渾水,卻委實不該。

  是以眾人心中都有些隱約的興奮,雖低著頭,卻忍不住都在暗暗地想著,今日這架要打起來才好看呢……

  上頭永安王妃見無人肯應,心中有了底,便又笑了一聲,“今夜月色好,人也圓,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夜。”

  她看一眼季笙,柔聲道:“我近來十分喜歡阿笙,往日尚且不覺得,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這才曉得這女兒與我十分貼心,阿笙雖不過是個庶女,可一向乖順聽話,與我親生的女兒也無異。”

  聲音十分慈愛,就像季笙果真是她生的一般。

  “阿笙你既與側妃有緣,不若代母親接了這杯妾室茶。”又掃一眼永安王,“王爺您覺得如何?”

  她嘴裏雖在征詢著永安王的意見,語氣卻十分不容置疑。

  季笙被永安王妃拉著,不由暗暗叫苦。

  這可是永安王心尖上的人,又是側妃,也算得上是她的庶母……如今她的嫡母卻要她這個庶女去接庶母的茶,實在有些荒唐。

  她本能便想要拒絕,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永安王妃麵上時,不知怎的,心頭卻忽然重重一跳。

  永安王妃麵上雖然帶著笑,目光卻十分冰冷,又帶著某種對她的警告和威脅,仿佛她一旦開口拒絕,雲舒院的一眾人等便都要做了被殃及的池魚……

  她下意識地,去瞧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永安王似乎喝醉了,麵上帶著兩塊紅暈,眼神卻有些渾濁,像是並未聽懂永安王妃的意思,隻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察覺到季笙探尋的目光,卻並不憤怒,隻含糊了一聲:“巧,是巧。”

  一副糊糊塗塗的模樣。

  這般模樣,哪裏又像那個要吵著鬧著納側妃的王爺?

  倒似個糊塗的尋常人……

  眾目睽睽下,季笙頗有些進退兩難的難堪。

  接受,意味著以後會被這位側妃娘娘記恨,若是再被纏綿的枕頭風一吹,說不得日後的日子便要更加艱難得多,可她若不接受,雲舒院的人日子也不會好過……

  她勉強穩住自己的心神,隻低低應承一句:“母親既如此說了,那便勞煩側妃娘娘。”

  與寄荷側妃遞茶前便先行了一禮,隻暗到一聲:“得罪。”

  這重新站直了,立得端端正正地,看著那個嫁衣如火的女郎弱柳扶風地一步步走近,將茶奉到她麵前,父母麵前,季笙不敢拿大,隻身板挺直地站在那處,將茶接過,輕抿一口,這才肅容道:“代謝側妃。”

  代誰謝呢?

  她不敢說,也無人問,隻一人端端正正地立著,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般鄭重。

  寄荷側妃便偏頭看了季笙一眼。

  這小女子,在諸多比火光更加明亮的目光注視下,卻始終不卑不亢的,雖是庶女,能有這般氣度,倒是十分難得。

  寄荷側妃早年出身南地大家,自然比旁人多了幾分見識,也不會就此果真記恨季笙,便微微一笑,等著季笙將茶還了,一旁的典儀見此,忙高呼一聲“禮成”,逃也似地下去了。

  可不正是逃麽。

  禮畢,寄荷側妃被人攙扶著去了永安王與她新撥的院子,永安王妃見此間無事,便帶著王府一眾女眷退下,隻留男人們吃席。

  走在路上,到底覺得有些意難平,見季笙仍老老實實跟在一邊,不由刺了一句:“你倒是兩邊不得罪。”

  到底覺得心中不暢快,隻將季笙一人丟下,帶著眾人離去了。

  季笙被嫡母斥責是意料中的事,她不敢反抗,衣裳又被冷汗濕了,見永安王妃氣呼呼地走了,也不敢追,隻站在原地直等到永安王妃不見人影這才歎了一口氣。

  兩邊不得罪麽。

  可是她卻覺得自己似乎兩邊都得罪了,而且還得罪的十分徹底,永世不能翻身了……

  月亮掛得高,雖是仲夏,這般折騰下來,卻到了深夜,路邊的草木都積了晶瑩的露水,被風一吹,頓時滾落下來。

  季笙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忙縮了縮肩膀,隻一個人緩緩地朝著雲舒院走去。

  永安王妃走時,特將香茗與阮娘一道帶走留了,也不知她們兩個此番會受怎樣的罪……

  可如今季笙自身都難保,連獨善其身都尚且做不到,又如何能保得住其他人?

  天實在太晚了,季笙身上又痛,隻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朝著雲舒院走去,路上雖點著燈,可值夜的人卻不知去了何處,她一路行來,竟一個人也沒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