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80
  當著季笙,他不敢將心中震驚表現出來,隻道:“阿笙日後可要小心些才是。我若要給你東西,隻會親手與你,若再有這種事,你若信了,便是你笨。”

  他低頭飲茶,室內光線不佳,任憑季笙睜大一雙眼,也隻能看見他唇角一片是真非假的笑。

  寒山寺麽。

  寒山寺,自是要去的。但他的去,是他逐漸取得季笙的信任,誘著季笙與他同去,而非這般直接了當地將謀算擺在外頭,這與他往日的行事作風完全迥異……

  但那究竟是什麽人,竟將他每一步的謀算都知曉的如此清楚?

  是時候將身邊的人好生查一查了。

  陳雲樵斂目,將思緒收斂,嘴裏卻有些嫌棄:“永安王府的茶也不過如此。”他抬起頭來,“阿笙,究竟是你的茶難喝,還是王府的茶難喝?”

  茶自是不難喝的。

  季笙近來得寵,所用之物無一不是上乘,這茶也是永安王妃新賜,自然不是凡品。

  季笙沒好氣:“倒是難為了你,擱了吧。”

  她伸手便去奪茶碗,他本能一側,季笙便撲了個空,倒將自己手腕搭出去反被他握著,就著這個姿勢按在季笙脈上停頓片刻,十分滿意:“阿笙如今聽我話,實在叫人欣慰。”

  季笙不懂醫道,更不曉得他又把出什麽來,也不理她,隻哼了一聲。

  他的藥有奇效,雖不對症,到底紓解了她身上疼痛,叫她夜裏也勉強能睡下去。

  他撤了手,將季笙放了,也不看季笙仍在瞪著她,隻自顧地將衣裳褶皺撫平,想了想,到底不再輕浮,“阿笙,你可想將身上的毒徹底解開?”

  她自是想的。

  可她曉得這世上不會有易與之事,如今她要靠他解毒,她便總要付出些什麽來才是。

  季笙心裏明鏡一般:“你要我做什麽,隻管直說便是。”

  陳雲樵想了想,不再遮掩:“三日之後,姑射山上,寒山寺內,我要你去過一夜。”

  季笙聽得又是寒山寺,下意識便將陳雲樵後麵的話忘了,隻十分疑惑道:“你不是說那荷包不是你的麽?”

  那他為什麽也叫她去寒山寺?

  陳雲樵麵上閃過一絲尷尬:“荷包雖非我之物,但寒山寺,你卻必是要去的。”

  隻要她想活下去,想將體內餘毒清除,寒山寺此行,便是她務必要做的一件事——她千挑萬選才中意的一個人,也隻有她罷了。

  季笙有些掙紮。

  若隻他一人讓她去,她或可看在自己自己健康的份上便照他說的做,可如今讓她去的分明不止一人,那傳說中的寺廟便不得不讓她多想了……

  但她曉得自己推拒不得。

  她被囚在雲舒院這方寸之地數十載,空有一番周遊天下的心思,卻受製於這小小院落,實在叫她覺得度日如年般。

  甚至於,就連她如今做的這一切,她所有的算計和謀劃,一切該為的不該為的,都不過是為了日後的自由做準備。

  她關了許久,所謂的善與惡,正與邪都早別時光湮滅,所有擋在她麵前的,她都會想法設法地除去。

  但若果真要逃,以她如今這般病懨懨的身體,卻是不行。

  季笙如今從外頭看著尚好,不過隻比旁人虛弱了一些,可她身體的真實狀況,卻是除了她自己便再無一人知曉了……

  她咬了牙,“你當真能治好我的病?”

  他卻不答反問,閑適地往後一靠,用手臂枕著腦袋:“你說呢。”

  當他這樣說話的時候,便隱約多了一種反客為主的模樣仿佛他才是雲舒院的主人,擅入雲舒院的那個反成了季笙。

  他眼睛大,瞳孔被火光襯著,像盛滿了一整個天上的璀璨星辰,正熠熠發光。

  眼神卻清亮。

  季笙在他眼底看見自己,小小的,瘦弱的,縱然心中溝壑萬千,落在他眼裏也不過一個病歪歪的小丫頭片子,除了乖乖順他的意,被他利用,便再無任何選擇。

  她在心底歎息一聲。

  “我不去。”

  陳雲樵原本十分篤定季笙會答應——

  他自以為,這病歪歪的小丫頭片子定會答應他的要求,他自認一向看人很準,也親眼見過這小姑娘的求生意誌。

  活下去啊。用一具健康的身體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著,能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所要付出的,不過是出一趟門罷了。

  這樣小的一樁事,他原當她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如今求她去,他的態度也是高高在上的,趾高氣昂的。

  畢竟於情於理他都不會拒絕……

  某一個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坐起來,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笙,你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季笙苦笑一聲。

  她如何不曉得呢?外出一事,於旁人言,或許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一件小事,可之於她,一個不慎卻會將小命都丟了。

  白日狀似無意的試探便惹來阮娘那般激烈的反應,落荒而逃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季笙惜命,不敢輕易將生命交托。

  大不了,大不了拖著這具病體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我知道。”

  她苦笑一聲,“我若不去,或許還能在這王府裏頭艱難地活下去,可我若果真提了,想是一開口便已被永安王妃杖斃了。”

  所以她不敢賭。她一無所有,身如浮萍,又怎敢孤注一擲。

  “永安王妃麽?”

  陳雲樵眯起了眼。

  他千裏迢迢而來,又準確地摸到了雲舒院,自然會在行動之前將所有可能遇到的人,或許會發生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區區一個王妃罷了,自不在他眼裏。

  “阿笙。”他抬起頭來,將似有些挫敗的季笙盯著,聲音卻透著某種輕鬆:“我若說,那位王妃不會成為你的阻礙呢?”

  “你的那位嫡母,若由她親自令你前去,你會去嗎?”

  季笙“哈”地一聲笑出來,語帶譏諷:“她會叫我去?”

  她不是傻子,心中十分明白,如今她所謂的尊榮不過是建立在剛好有被利用的價值之上罷了。